《十三歲小縣令》作者明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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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六月,一日裡最涼爽最讓人舒服的時段,莫過于黎明前。
此時秦省鹹陽府奉天縣李家村唐家的堂屋裡點了臂粗的蠟燭,唐瑾看着唐老爺子焦躁地在堂屋裡走來走去,忍不住開口:“老lào爺yē(方言,曾祖父),離發案還有些時間,你别急。”
家裡的男人都勸了起來,其實面色也急得很。
唐老爺子深深歎了一口氣,幹脆在堂屋的門檻上坐下了:“太宗的口谕說咱們唐家‘不得科舉入仕’,咱們現在隻科舉不入仕也沒錯,怕就怕在有人從中作梗。”
唐瑾的父親就勸:“爺别擔心,這都七十三年了,誰還記得啊。再說了,乖乖現在都是七品官了,還有平章事俞大人幫着咱們,誰會不長眼跟丞相過不去啊?”
唐瑾小名乖乖,自從他當了官後,也就隻有他父母親偶爾會在他面前直呼他小名了。
家裡男人聽後都“是呀”“是啊”的應着。
唐老爺子隔着人群望向了唐瑾,老眼裡的目光比他身後院子裡黑暗靜寂的夜色還要深邃。
唐瑾回望着,喉嚨微動,隻有他才懂他曾祖父内心翻湧激蕩的情緒。
唐家有個秘密,三十多口人裡,他曾祖父隻告訴了他一個,那就是:沒落了七十三年的唐家,其實有着不為人知的巨額财富。
比如,京城裡有占地數百畝的唐家老宅,可惜現在被皇叔漢王的外公家左家占着。
再比如,京城城外有九百畝的良田,可惜被呂大人占着。
還有鋪子等其他東西。
即便他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也不敢去要。
皇帝的皇位剛坐穩,太上皇還活着,他活着漢王就不會失勢,在父親與臣子間皇帝不一定會向着他,朝堂勢力又錯綜複雜,此時要回來的可能性并不高。
是以不敢讓人知道,怕引人觊觎保不住,甚至引來殺身之禍。——哪怕他身為秦省的第一個狀元,在奉天縣本地人裡是獨一無二的官身,是平常百姓仰望不可及的高貴存在,但一個七品官在漢王和頂極權貴眼裡,真的算不得什麼。
他如今權勢太小,想要奪回家産,必得在天時地利人和時一擊必中。
他老爺擔心有人從中作梗,其實是擔心有人查到了他們是京城那個傳承了兩百多年的唐家的後人,擔心被人搶占家财,擔心唐家的命運。
他對着這個從他一歲起就開始教導他的長輩,露出了一個笑容:“老爺放心吧。”你光複唐家榮耀的心願,我一定盡力幫你完成。
唐老爺子突然就安了心,起身走到座位上坐下,與家裡人閑聊了起來。
天慢慢亮了,家裡人起來做飯,大家吃完了飯,等了一陣,有信鴿飛來堂屋前。
唐瑾猜肯定是鹹陽府外公家傳來了院試結果的消息,家裡人一夥的圍了上去。
唐老爺子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鴿腿上綁着的信,打開一看,對着唐瑾哈哈笑道:“你三叔中了!”
三叔中了,這代表唐家身上的枷鎖終于被打破了!
一句話,一下子點爆了氣氛,家裡人“嗷”地一聲叫,興奮極了,歡呼着把他三叔擡起來扔向了空中。
大家笑着鬧着,商量着辦宴席請客的事,請人看日子,給重要客人下帖子,忙活得很。
宴席辦得極為熱鬧,縣裡大小有地位的都來了,隻是不見他娘。
唐瑾找到了娘親的屋子裡,隻見她拿着帕子正對着他爹哭:“乖乖中狀元辦的宴席比這還要熱鬧十倍,連縣太爺都來賀喜了,隻是他怎麼還不回來?我想他快要想瘋了,咱們去木饒縣找他好不好?”
他爹沉默着。
他娘眼淚吧嗒吧嗒地向下掉,沒了以往的利落堅強,重複着:“一晃都六年了,乖乖怎麼還不回來?四個女兒都嫁了,老小也定了親,咱們能抽開身了。乖乖,娘好想你,娘真的好想你啊乖乖,你快回來,你快回來,娘想你、想去看你……嗚~!”
屋外噼裡啪啦的鞭炮聲襯得屋裡的哭聲更加地傷心,唐瑾看得心裡難受,眼睛都濕了。
他猛然睜開眼,躺在床上望着眼前的黑暗處,才發現,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場夢。
也對,隻有夢才不講邏輯。
他三叔要真去參加院試考秀才了,人應該在府城等成績,中了要參加簪花宴的,人怎麼可能在家裡。
他自己真做官的話也要去衙門點卯,更不可能在家裡。
唐瑾翻了個身,想着自己怎麼會做這麼一個夢。
大概是杭州的科試今天就要發榜了,思鄉心切,加之他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才夢到了家裡。
耳邊似乎還能聽到他娘哭着一聲聲說想他,要去木饒縣找他。
唐瑾心裡更難受了:他娘不會知道,她兒子沒有在木饒縣當縣長,那個縣長隻是他的替身,他人現在在浙省杭州府的姜巡撫家做卧底。
夢裡有一點倒是對的,唐家受“行丞相之職”的平章事1俞大人庇護。
這也是他來到姜家的原因。作為交換條件,他來這裡一要查清俞大人的愛徒、欽差湯甫暴斃杭州的真正死因;二要深入了解鹽行的所有門道,提出可行的改革方案。
他胎穿此地,以成年人的思想去學習,六歲多就在童子科裡連中三元官封六品。
為了調查這件事,他被降官為七品,從京官到外放,看着是貶了官,實則在實權上有所上升。
與正科狀元比起來,童子科的狀元不怎麼值錢,秘書省的秘書郎品級再是六品,不能進入翰林院,前程真不如外放做官攢資曆升官好。
七歲七個月的時候,他以姜家大夫人陪房失蹤的兒子的身份來到姜家,如今已經過去五年五個月了,他已經年滿十三歲了。
是該回去當他的縣令了。——此事一過,他肯定會調任萬戶以上的大縣當縣令,而不是當個萬戶以下的小縣縣長。
唐瑾思緒翻轉,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看天色快亮了,起床收拾好了以後,打了套拳,吃了飯,去給姜家大老爺姜鎮準備馬車。
看着小厮喂了馬,套了車,他進去把車内擦一遍,檢查了一遍車裡備着的東西,趕着車去大夫人院子東邊南角處的側門,拴了馬。
到側門前喚了一聲“娘”,周氏從等着的門房出來打開側門,拿了個封了口的茶壺笑着遞給他:“早都泡好晾着了,大老爺一會兒在路上喝着剛好。”
唐瑾笑着接過,把茶壺拿去了馬車上,回來時周氏還沒進去,問他:“茶泡得多,現在剛好涼了,娘給你去倒一點?”
唐瑾搖了搖頭:“我已經喝過了,不渴。”他并不想與周氏太親近,以免走時候太傷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