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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往京中的官道上,沉黑的夜色覆蓋住了此刻的一片狼藉,唯獨掩不住那一陣陣刺鼻撲面的血腥氣。
一群持刀的大漢不停穿梭在這支剛被他們劫殺的商隊之間,檢查着是否還有漏網之魚。
在一輛寬大的馬車底部,有一大一小的身影緊緊縮在一處,不時聽見有打砸的聲響傳來。
“阿娘,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啊,我怕。”小姑娘怯生生地縮在母親懷中。
那為母親隻能緊緊摟抱住孩子,用嘶啞的聲音輕聲哄着,“噓,幺兒别怕,别怕......”
沒一會兒小姑娘又瞪大了眼睛,從她的角度上看去,能看見不遠處馬車斷裂的前橫上好似坐着一名少女。
與那滿臉疲憊恐懼的母女倆不同,少女秀氣的面容上看不見一絲恐懼,懸空的腳尖前後搖晃着,甚至輕輕哼着小調。
下方的橫杠随着她搖晃的動作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仿佛下一秒就會斷裂,但她臉上卻絲毫不懼。
少女纖纖玉指在黑暗中快速翻飛着,像是在編織着什麼東西。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起了附近大漢的注意。
那名持刀大漢小心翼翼走過來,在發現有活人後下意識就舉起刀要砍去。
眼見着那刀就要落下,那少女也絲毫沒有要躲開的迹象。
緊接着,那大漢手勁一收,鋒利的刀鋒離她的脖頸隻差寸許,接着刀鋒一轉,擦着她的身側落下,削落了一縷被微風吹起的烏黑長發。
“小娘子模樣俊,膽子也不小,不如跟我回去當個婆娘。”一臉橫肉的大漢哼笑着。
少女終于慢慢擡起頭來,“你弄斷了我的頭發,這事要怎麼辦呢?”
她聲音裡透着絲絲的甜意,有着女兒家獨有的俏皮天真,像是裹着白霜的糖果。
大漢放肆大笑道:“一點頭發而已,你想要老子如何賠你都成!”
少女嬌嫩的唇瓣一彎,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真的嗎?”
她終于擡起自己的雙手,隻見那張開的十指間是隔縱橫交錯的紅線。
一陣清風徐來,天際掩住月色的烏雲也漸漸散開,讓皎潔的月慢慢顯露出來。
少女指尖的紅線也隐隐透出詭異的紅光,而她還依舊笑盈盈對人笑着。
“不可随意傷人性命!”
少女在聽到這個聲音後臉色驟然一僵,她迅速合上雙掌要跳下去,但那大漢卻要來攔她。
她氣得直接把那人踹了一腳,卻把自己的腳給踢疼了,想要使力卻發現自己現在又成了一個普通人。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差錯,什麼力量也使不出來。
也就是這一番耽誤,她沒能走成。
眼看着那大漢就要抓住她,不知從哪來了一股莫大的力量,徑直将大漢推開數米遠。
大漢的同夥也陸陸續續聚集了過來,在大漢的指示下要上前去把那少女給抓過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一柄銀白的劍帶着劍鞘攔于面前,巨大的威力卷起一陣狂風,逼得他們連連後退,甚至站不住重重跪下。
直到有一隻修長的手握住那把劍,周邊的一切才慢慢平息下來。
來人持劍立于夜色之下,月光傾斜在她的身上,能看見她半明半暗的面龐。
“你是何人!快放開老子!”
“不長眼的東西你哪條道上混的,敢壞我們好事你死定了!”
那群殺人劫财的大漢皆被束縛着朝着死者們跪下,饒是用盡渾身力氣也無法動彈。
雲鏡禾沒有理會背後的那些謾罵,而是慢步走到馬車面前。
“纓纓,出來。”
被喊了名字的時纓緊緊挨着那對母女,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間作“噓”狀,請求她們當做自己不存在。
可馬車卻突然浮空而起,慢慢露出雲鏡禾的身姿來。
時纓當即又要跑,但再次被攔下了。
“你是來殺我的嗎?”月色之下,時纓咬着唇問她,全然沒了先前那一副戲弄他人的怡然模樣。
她現在什麼力量都沒有,隻能當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雲鏡禾定定看她,“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幹什麼?”時纓擰着眉問,她都那樣對她了,定然是沒什麼好事。
雲鏡禾微微擡眼,吐出二字:“成親。”
“我不——”時纓話還未說完,就被雲鏡禾捂住了嘴。
雲鏡禾垂下眉眼,漆黑的眼眸審視着她,以往溫雅的面容裡隐約泛起一絲讓時纓看不透的情緒。
“纓纓,”雲鏡禾輕聲低喃她的名字,眼裡是有些病态的偏執,“此事沒得商量,你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嗎?”
“我早忘了!”時纓偏臉躲開她的手,狠狠瞪着她想要掙脫束縛,卻不得成功。
朦胧月色下,鴉青色的睫羽壓住了雲鏡禾眼中的情緒。
她微擡眼皮,神色顯得晦暗不明,下一秒竟是緩緩笑了。
“沒關系。”
當初是你說要到我的身邊來的,也是你說要與我共度一生。
倘若你忘了,那我便将這些始末再說予你聽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