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鏡禾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說自己的名字,她微颔首,客氣且疏離地喊了聲:“時姑娘。”
她說話時音質松沉,如同古琴一般。
話音還未落下,她就感覺自己的眼角處被人輕輕一點,纖長的眼睫蓦然一顫,像是被驚擾了一般。
還不等她作何反應,就聽見時纓問道:“你——看不見嗎?”
雲鏡禾聞言一頓,“嗯,出了些意外。”
她一邊說,一邊思索着接下來自己應當如何行事。現在的她靈力全無,一雙眼還看不見了,行動自然是不便的,若是就這樣離開,能不能找到回太倉山的路都是個問題。
思來想去間,此時最好的辦法便是暫且留在此地養傷,隻是這樣的話,就免不了要麻煩這位帶她回來的時姑娘再收留她一段時間。
她先前無意中握住對方手腕兩次,不曾發現對方身上有妖氣或是靈力的存在,應當隻是個普通人,留在這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可素日來都是别人來求她,自己倒是沒怎麼麻煩過别人,是以有些不知該如何同對方開口說這事。
隻是這般僵持着也不是辦法,她輕吸一口氣開口,“時姑娘,我——”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被打斷的雲鏡禾抿了下唇,“尚可,多謝關心。”
她也看不見時纓因為打斷她而偷偷彎起的唇。
“可你應該受了很重的傷吧,我找到你的時候身上可是有不少血呢,你還看不見,也不方便走吧,不妨就在這住下來修養一下吧。”時纓這一番話說得頗為善解人意,也是恰到好處。
剛想瞌睡就有人遞了枕頭過來,雲鏡禾靜默一瞬,“尚不知時姑娘家中都有何人,是否會你的家人造成困惱。”
“隻有我一人,其餘人嘛,都死了。”時纓的語氣一如既往地輕快,好似死的不是她的家人一般。
雲鏡禾沒想到她家中隻剩她一人,語氣不免放柔了些,“抱歉,時姑娘願意現今收留我,來日我必定會報答。”
時纓聽到‘報答’時,秀氣的眉微微一揚,歡喜道:“好啊,那你以後可得好好報答我。”
雲鏡禾聞言認真地點點頭,“好。”
像是在應允一個鄭重的承諾。
接着又聽見時纓問:“我從前就聽了不少知恩圖報的故事,他們都是以身相許的,不如你也這般?”
“我非良人之選。”雲鏡眉間微不可見的皺了皺,語氣也變得嚴肅了些,“況且婚姻大事并非兒戲,時姑娘要覓得良人須得謹慎才是。”
“可我就是覺得你長得好看啊。”
雲鏡禾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了一番,“皮相乃外物,你該注重的是那人内裡。”
“诶呀,你怎麼這麼——”時纓說着就要上手再點一點這個古闆啰嗦的修士,但這次沒能碰到就被抓住了。
外邊微弱的光落在雲鏡禾的眼中,像是被水浸沒的黑石。
雲鏡禾捉着對方的手緩緩放下,她從小在太倉山與師姐妹們一同長大,但彼此之間也不會逾矩。
同輩們不會這般對她,後輩們自是不敢這般對她。
雖然她們相處的時間短暫,但不難感受出這位時姑娘與她平日裡接觸的人不太一樣。
她正思忖着該如何開口,可她顯然是低估了面前這人的不同。
時纓居然擡起另一隻手在她的額間點了點,繼續說完未說完的話,“你這人怎麼這般一闆一眼。”
雲鏡禾感受到額間那一觸及分的觸感,心裡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錯愕。
而這一幕落在時纓眼中,讓她覺得頗為有趣。
雲鏡禾本想說些什麼,但礙于對方怎麼說也是救了自己的人,生生将話給壓了下去。
既然對方不懂欲他人之間的距離,那她自己注意一下便是。
“時姑娘,你可曾見到一把銀色的長劍。”雲鏡禾适時轉移了話題。
“銀色的劍?”
雲鏡禾感到時纓直接坐在了她的邊上,她有一瞬想要起身,但又覺得這樣有些太過刻意。
“嗯,那是我的劍。”
“沒有啊,我光是帶着你回來都很難了好吧。”時纓這話裡多了幾分埋怨,帶這修士回來真的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困難。
最讓人不高興的事,這人還活過來了。
聽到自己的靈劍沒有被帶回,雲鏡禾是有些失望的,但她也無法去要求時纓做什麼,畢竟對方帶她回來已是仁至義盡。
自己現在沒有靈力,也感應不到靈劍的位置,隻能祈禱在她恢複期間不會被他人撿了去。
“你為什麼會帶着劍,你是行走江湖的俠士還是修士?”時纓故意問她。
“前者。”雲鏡禾撒了點謊,不過一個失去靈力的修士與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
聽到她回答的時纓覺得有些有趣,又問:“那你這一身傷和眼睛是怎麼回事?”
雲鏡禾随意編了個理由,說自己是不小心從山坡滾落到這個林子,偏還被毒蛇咬了,眼睛這才失明了。
她說完話後有一會沒聽見時纓的應答,她現在看不見,隻能靠聲音去分辨,于是微微側過臉,“時姑娘?”
“那你還能看見嗎?”時纓話裡似乎有些思量的意味。
雲鏡禾以為她是怕自己就此賴上了她,想讓她安心,“應該可以。”
隻要将體内的餘毒清了,應該就可以恢複。
“是嗎?”時纓語氣裡似乎有些失望。
對此雲鏡禾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太在意。
“時姑娘,請問幫我換下來的衣物現下在何處?”她記得自己應當還剩了些丹藥在收納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