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鏡禾生平第一次被人這般捧着臉,但她卻有閑心笑了出來。
看來人在遇到超出自己往日理解範圍内的事情時,是真的會笑。
“你笑什麼?”時纓在皺眉時,鼻子也會跟着微微一皺,顯出幾分俏意。
雲鏡禾伸手将她的手拉下來,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散去,“時姑娘,你多大了?”
“十八。”時纓不知道她為何要問這個,但還是回答了。
而且這是她為數不多的真心話。
雲鏡禾聽到她的話,心下想着凡間女子十五及笄,十八這歲數或許在此處是早該嫁娶的年紀。
而十八這一數字在修仙者眼中,不過是滄海一粟。
“時姑娘,我理解你想找良緣的心情,但請切勿心急。”雲鏡禾心想她孤身一人,可能是無人教習她一些行為處事,所以才顯得這般莽撞天真。
隻是自己雖比她年長,但在這方面上也好不到哪裡去,也說不出什麼有用的話來。
況且普通人壽命有限,他們須得在有限的時間裡完成諸多事情,而修士的歲月更長久些,那些尋常以修煉為主的話放到時纓身上似乎也不合适。
時纓卻也覺得這修士說話奇怪,不過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這修士為什麼不答應她。
“當你伴侶很難嗎?”
雲鏡禾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告訴她:“你還很年輕。”
“我知道呀,你不喜歡年輕的嗎?”時纓問她。
這話問得雲鏡禾一時間沒能接上,她重新組織語言:“我比你年長些。”
“這樣啊,”時纓像是在回想着什麼,“那我往後就叫你一聲阿姐吧。”
她見那些人在夢中最愛喊年輕漂亮的女子為“好姐姐”,而被喊的人每次聽了都會笑得花枝亂顫的,想來應該是極為喜歡。
雲鏡禾感覺自己有些沒法同她繼續交流下去,時纓說話更像是想一出是一處,沒有半點定性。
要當自己另一半這種話,大概也是随口的戲言,或許是她太較真了。
“稱呼可以,但其他的不行。”雲鏡禾退了一步。
時纓其實本想繼續說點什麼,但又突然想到自己以往吞食的那些夢境裡似乎也有這樣的來回拉扯。
這好像是叫——欲擒故縱。
但似乎又有哪裡不太一樣,隻是她無法去細究區分這裡邊的不同。
“好吧,那就先這樣吧。”時纓準備擱置再議。
雲鏡禾聽此松了口氣,正好她此刻也想不出什麼有用的話來勸導對方,此事能翻篇是最好不過。
她現下剛吃了藥,準備去調息一下,抓緊時間恢複是最要緊的,所以她對時纓提出想要休息一下。
時纓一口答應了,隻是沒有要離開這屋子的意思。
雲鏡禾心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普通人也看不見修仙者調息時萦繞在周身的靈氣,所以沒有多說什麼。
她重新回到床上打坐,開始閉眼調息,隻是這個過程并不順利。
體内的靈脈有些凝滞難以運轉,連一個尋常的小周天運轉都難以完成。
随着時間推移,她額間漸漸冒出一層細密的薄汗,本就蒼白的臉色又變得透明了幾分。
而此時的時纓正百無聊賴坐在椅上,一雙眼滴溜溜地盯着床上的雲鏡禾,不知在想什麼。
下一刻,她突然悄然起身往雲鏡禾那邊走去。
雲鏡禾眉間折出淺淺的痕迹,淡薄的嘴唇輕抿,昭示着她調息的不順利。
“阿姐,你要吃飯嗎?”時纓走到她面前問。
在她說話後,面前的雲鏡禾微微偏了下臉,耳朵微動,卻沒有睜開眼也沒有應答。
她正聚精會神凝神調息着,外界的聲音被過濾了大半,是以并未聽到時纓這聲問話。
時纓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件事,一時有些壞心眼地湊到對方耳邊,輕吸一口氣:“阿姐——”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廓上,雲鏡禾猛然睜開眼,一把抓住時纓的胳膊反鎖住,再是騰挪間将其壓在了床上。
雲鏡禾這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就算是眼睛看不見也沒有絲毫阻礙。
“唔——疼!”時纓因為半張臉埋在被子裡,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雲鏡禾聽出是她的聲音後連忙松開了手,隻是她自己也單手撐在床上,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抱歉,我不知是你。”她的聲音有些啞,汗水打濕了鬓邊,身子隐隐有搖搖欲墜的趨勢。
她剛才所做的一切都是身體在面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手上的動作比思緒要快,她有時候也不能完全控制。
時纓被松開後,極快地爬了起來,惡人先告狀道:“我隻是想問問你吃不吃飯,這麼兇幹什麼呀!”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先前她在林中剛發現雲鏡禾的時候也是這樣,她一隻沒了妖力的柔弱夢妖差點沒被對方橫的在脖間的胳膊給壓到窒息。
都是沒靈力和沒妖力的,怎麼力量的差距還能這般大,時纓有些不服氣。
雲鏡禾穩了穩心神,再次與她緻歉。
“時姑娘,以後這種時候最好不要靠近我,很危險。”她剛剛也因為這點意外差點岔氣,好在并沒有造成大礙。
時纓嘴上哼了一聲,心裡卻想着自己下次還敢。
雲鏡禾還記得她方才的問題,“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時纓看了眼外邊灰蒙的天,“午時吧。”
雲鏡禾想到普通人食五谷雜糧,而修仙者以天地靈氣代之,是為辟谷。
可她現在是個普通人,自然該吃東西。
“好。”
時纓還在揉自己的手臂,聞言奇怪地看向她,“好什麼?”
“不是吃飯嗎?”雲鏡禾說。
時纓下了床,憤憤然道:“吃什麼吃,反正也餓不死。”
這人要能餓死,她就不用這麼犯難了。
時纓說完就走了,沒一會兒還傳來了用力的關門聲。
雲鏡禾知道自己似乎惹了人不高興,但她此刻就算是有心去追人也無力,她緩緩坐直身子,摸向自己的傷口。
這次的藥效似乎有些慢,靈力也還是沒有恢複的迹象,這樣下去,也不知還得在這待多久。
她擡頭朝着前方看去,眼前還是一片沉黑,或許靈力的事可以暫且放一放,當務之急其實是先把眼睛先恢複了。
雲鏡禾再次閉上眼,重新開始調息,隻是她這次留了一絲心神留意外邊的情況,以免再誤傷到時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