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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曉時時刻刻關注着李葵一的“戀愛”進展。
她才不管這“戀愛”的八字有沒有一撇,對李葵一這樣的人來說,能主動去要一個男生的聯系方式,就已經算是開天辟地般的大事件了。
要知道,在方知曉心裡,李葵一才是她的初代高嶺之花。
初中時她們倆被分到同一個寝室,半個月過去了,方知曉愣是沒敢主動找李葵一說過話。她起初很不明白,大家都是同齡人,你整天闆着一張臭臉給誰看?
但事情壞就壞在方知曉這個人大約是有些受虐傾向在身上的,誰越是不理她,嘿,她就越對誰感興趣。
于是她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攻略高嶺之花的道路。
李葵一這人看着平平無奇,實則道行很深,她仿佛自己有一套獨特的處世體系,她不走出來,别人也走不進去。方知曉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終于有一天,看不下去的老天爺給了她一個機會——李葵一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生理期。
那時她們還沒有上衛生生理課。她看起來毫無經驗,耳朵漲得通紅,第一次将“手足無措”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作為“過來人”,方知曉像老媽子一樣,教她用衛生棉,事無巨細地叮囑:不要吃冰、不要吃辛辣、不要劇烈運動……
後來方知曉才知道,李葵一是跟着奶奶長大的,她奶奶又不怎麼管她,确實沒人教過她這些。
初潮結束後,李葵一請方知曉吃刨冰。玫紅色的果漿糊了方知曉一嘴,她牙齒打顫地問:“我們現在是好朋友了嗎?”
李葵一别開臉:“50%的好朋友吧。”
切,死傲嬌。
所以,賀遊原那小子何德何能能讓李葵一主動加他好友?他也就是有幾分姿色而已。
這中間絕對有貓膩,沒有貓膩她吞針。
“真的沒有進展。”晚自習放學後,李葵一無奈地抓着書包系帶,“他還沒有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方知曉八卦之路受阻,将牙咬得嘣嘣響:“狗男人,他還高貴冷豔起來了。”
加不上就加不上吧,李葵一沒那麼迫切,說:“别管他了。周六不是有周考麼,你需不需要我給你補一補?今晚去我家睡嗎?”
一中每周上五天課,周六那天用來考試,周日白天放假,晚自習照常。高一上半學期,文理科目都要學,一天是絕對考不過來的,便輪流來,第一周考的是語數外與理科綜合。
一天時間還是太緊,所以周考的題量大約隻有正式考試的一半,但題目會有些難度。
方知曉興緻缺缺,這才剛開學,她還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緊,就說:“再看看吧,如果我跟不上了再找你補。”
“行。”
在校門口分别後,方知曉将小電驢騎得“風馳電掣”,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李葵一與她不是同一個方向,選擇步行回家。
很奇怪,李葵一最讨厭的運動是跑步,但她卻很喜歡走路。
特别是夏天的晚上,涼風習習,城市的霓虹與夜色相得益彰,不是那麼喧嚣,也不是那麼安靜,此時走在大街上,把自己置于無邊昏暗與稀散人群中,能感覺自己若有若無的存在,像是同時活在兩個世界。
隻是現在有些晚了。正式開學後,晚自習變成四節,晚上十點二十才放學。
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連車輛也變得稀少,隻有下晚課的學生騎着單車呼啦啦地馳過,校服校褲被風灌得鼓鼓的,勾勒出青春逼人的模樣。
李葵一晃悠到家,已經臨近十一點。她彎腰在玄關處換鞋,忽然,她注意到地上多出了一雙陌生的帆布鞋,絕不是李劍業這種中年男人會穿的款式。
她擡起頭,若有所思地望向弟弟的房間——每次蘇見林過來,都在弟弟的房間睡。
那扇門現在緊緊閉着。不知道為什麼,當她知道蘇見林可能在裡面時,就覺得這扇門陡然多了幾分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冰冷。
門底縫裡沒有光亮漏出,想必已經睡了吧。
蘇見林與奶奶還有二叔一家住在一起,在柳芫市下轄的文溪縣生活。李葵一三歲那年,被李劍業和許曼華送到了縣城裡,因為他們想要再生一個男孩兒,而當時計劃生育查得極嚴,他們對外隻說李葵一是親戚家寄養在這的孩子。
蘇見林,則是真正寄養在李家的孩子。
第一次見面,是在老家門口的一棵黃桷樹下,她五歲,他九歲,風穿葉聲簌簌,兩人視線交彙良久,都沒有吭聲。
她以為要叫他哥哥,沒想到大人們說,要叫他小叔。
蘇見林很沉默,比她還要沉默,吃飯、睡覺、走路,全都寂然無聲。
他讀書很争氣。去年,他考上了浙大竺院,據說和清華北大隻差一個指甲蓋兒的距離。她曾問他:“浙大好看嗎?”他還是隻回答兩個字:“還行。”
李葵一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上鎖的抽屜,取出手機給方知曉發消息。正式開學後,劉心照特意交代,不準再将手機帶入校園,李葵一沒有心思跟校規校紀作對,便将其鎖了起來,隻有晚上放學後才會取出查看一下消息。
李葵一:但凡你對學習多熱愛一分,都不至于與你的愛情失之交臂。
方知曉:什麼意思?
李葵一:自己琢磨吧。
她返回消息主頁,查看了一下,賀遊原還是沒通過她的好友申請。
真就那麼生她的氣麼?
還是說,這人果真高貴冷豔,不喜歡加好友?
但他看起來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方知曉很快就琢磨明白了:“蘇見林是不是在你家?!”
李葵一:有80%的可能在我家。
方知曉:什麼叫80%的可能,你沒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