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過去了半個月,很快到了姜南雪生母的祭日。
姜南雪的生母蔺夫人去世在十二年前的今日,因肺痨病終。
當時姜南雪還小,還理解不了死亡是什麼意思,隻知道母親突然消失,姐姐成日成夜的抱着自己哭泣。
姜南雪的姐姐長相更像高挑清雅的父親,姜南雪更像柔弱靜美的母親。
當時姐姐看到姜南雪就想起母親,每當姜南雪問她母親去哪裡了,她就一邊哭一邊說母親出遠門了,過幾個月才回來。
姜南雪等了很多個月,最後沒有等到母親回來,而是理解了出遠門究竟是什麼意思。
昨晚下了半夜的冬雨,一早上起來寒氣逼人。
姜南雪這回沒有再賴床,她早早地從床上下來了,吃了一碗素面之後,在正堂裡疊紙錢。
這些金紙銀紙是昨天下午讓小翠買回來的,她疊了兩個時辰終于疊好,外面淅淅瀝瀝的凍雨逐漸停了。
外面的天兒實在冷得很,下這麼濕漉漉的一場雨,還不如下雪來得爽快。
姜南雪的母親生前信佛,在京城的時候最喜歡去城外的懷安寺。
後來蔺夫人去世,棺椁在送回蓬州安葬之前,曾在懷安寺裡放置兩個月。
每年清明中元以及蔺夫人的祭日,姜南雪和父親、姐姐都會來懷安寺燒紙上香。
現在父親和姐姐都離開了京城,去上香的人便隻有姜南雪。
小翠把姜南雪那件雪白羽緞披風拿了出來,外面潮氣太重了,披上這件能隔絕一些水汽。
外邊馬車已經準備好,小翠把一籃子紙錢先放在了馬車上,扶着姜南雪上了馬車。
姜南雪一早上起來心情就不大好,在馬車上睡了一會兒,不久車夫便提醒到了山腳下。
姜家車夫馮二是姜大人的心腹,也是姜南雪跟前丫鬟小翠的親爹,當年從蓬州帶來的,二十年風風雨雨都經曆過,明面上是仆人,實際上更像自家人。
他把馬車停在了山下一家農戶:“三姐,小翠,我陪你們一起上去吧。”
姜南雪想着馮二年齡大了腿腳不好:“二伯,你在這裡等着吧,上山的路不難,我們兩刻鐘就能上去。”
懷安寺所在的山并不陡峭,京城達官貴人衆多,給寺廟捐錢的人也多,上山的路修建得很好,不像尋常山路一般泥濘崎岖。
“不行,我送你們上去吧。”馮二看看濕滑的路面,“路面這麼滑,萬一你們摔倒怎麼辦啊?再說,你們兩個小姑娘,結伴上山不太安全。”
姜南雪的小名叫三姐,家裡年長些的奴仆都這麼稱呼她。
自從老爺離開京城之後,馮二就擔心剩下的這些人照顧不好小姐。
現在姜南雪要帶着小翠上山,這麼危險的事情,他并不放心。
馮二執意如此,姜南雪就讓他跟在了身後。
一路上馮二絮絮叨叨的,講着蔺夫人和姜大人從前的事情。
蔺夫人比姜大人年齡大三歲,雖說女大三,抱金磚,但在本朝士族人家,基本都是娶年齡比自己小的夫人。
姜大人當年和蔺夫人在廟會上遇見,他對蔺夫人一見鐘情,非卿不娶,三番五次的去蔺家求婚。
蔺家人嫌姜大人年齡小,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姜大人一次又一次的讓媒人上門,最終打動了嶽父嶽母,成功将心儀的女子娶回家裡。
這麼多年來,夫妻感情一直很深,雖然沒有大富大貴,日子過得恩愛和諧。
後來蔺夫人因病離世,姜大人也絕對沒有再娶的意思。
這個故事姜南雪和小翠已經從馮二口中聽過不亞于十次了。
可每次聽到,姜南雪都不會打斷馮二。
小翠歎了口氣道:“現在像咱們老爺這樣的男人已經很少了,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啊?就算是隔壁的二老爺,咱們老爺的親兄弟,那也有兩個姨娘。”
姜南雪聽他們說着,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廟門前面。
寺廟主持元慧大師已經和姜南雪很熟了,他知道姜南雪今天一定會來。
他正要帶姜南雪去另一個佛堂燒紙,外面突然又下起了小雨。
雨勢雖小,打濕衣服卻冰冷徹骨。
元慧大師道:“姜小姐不如先吃一頓齋飯,老衲給你泡一杯清心茶。”
姜南雪一來到這裡便想起母親,她記得幼時母親曾帶着自己和姐姐上山燒香。
聽了元慧大師的話,姜南雪點了點頭:“有勞師父。”
寺廟裡的齋飯是水煮豆腐白菜和梗米粥,看起來素淡,入口卻别有一番滋味。
姜大人被貶傳得沸沸揚揚,元慧大師亦聽說了此事:“今年不見姜大人過來,實在遺憾。”
姜南雪眼睫毛微微垂落下來:“師父能否看出父親什麼時候能回京城?”
相傳元慧大師佛法精深,能看出常人看不到的事情。
姜南雪對此深信不疑,哪怕她一次都沒有聽對方預測過。
元慧大師搖了搖頭:“世間所有結果都在因中,姜大人何時回京,自有定數。”
姜南雪心裡有些許失望,低頭喝了一口茶水。
這個時候,一個小和尚跑到了元慧大師的面前,和他說了幾句話。
姜南雪看出對方還有重要事情,便讓元慧大師先離開了,等下她再過去燒紙。
......
元慧大師上前:“齊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