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南雪睡到了晌午,腦袋從被子裡探出來,小小的打了個哈欠。
丁嬷嬷把床簾拉開,一邊掃地一邊讓姜南雪起床。
姜南雪賴在被子裡不願意起,把身體又往裡面縮了縮。
“伍夫人昨天送來的糟魚給饒大吃了。”丁嬷嬷道,“糟魚看着是好的,應該是他們那邊宴客剩下的,一股子酒筷子碰過的味兒。三姐,你快起來吧,紅豆粥一直在火上煨着,我讓小翠殺了條鲫魚,晚上給你喝魚湯。”
丁嬷嬷最愛幹淨,她不到四十歲,整個人粗粗大大整潔利落,雖然整天在廚房裡做事,身上沒有油煙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身上衣服一直都洗得發白,兩隻大手有傷疤有繭子,連指甲縫裡都洗得不藏一點泥。
她眼睛裡可容不得沙子,家裡東西一向都是主人家先吃,别人吃剩下的東西絕對不讓小姐去碰,就給了門房饒大打牙祭。
姜南雪把被子蓋過頭裝聽不見。
“三姐,外面太陽都曬屁股了。”丁嬷嬷又喊她,“以後到了婆家,你也這般睡,公婆天天給你立規矩,日子過得不好受。”
姜南雪嘟囔:“那我趁着還沒嫁人,一口氣睡個夠。”
把未來幾十年的覺都睡了。
丁嬷嬷笑着搖搖頭:“大小姐寫了信來,一早到咱家了,你不起來看看?”
姜南雪瞬間精神了:“我姐寫信來了?嬷嬷,給我看看。”
丁嬷嬷道:“你先起來。”
“我看了就起。”姜南雪撒嬌,“嬷嬷,求求你了。”
這小丫頭撒起嬌來完全讓人抵不住,丁嬷嬷沒辦法,把大小姐寄來的東西給姜南雪看了看。
姜南雪看了看信,長姐慣常問候父親身體,叮囑姜南雪聽話,還不知道京城發生的事情,以為父親和姜南雪在京城。
裡面一雙靴子是做給姜大人的,還有一支前兩年京城很時興的雀登枝頭銀簪。
整隻雀兒活潑靈動,枝上點綴着數顆珍珠,看起來特别漂亮。
晟朝很多東西都是京城先時興,等别的地方時興起來,恐怕一兩年後了。
當時姜南雪沒有,看到姜詩芸頭上那支特别漂亮,還有些羨慕。
不過,堂姐穿的戴的一向比姜南雪好,她羨慕個幾天也就忘了。
她隻好意思和姜大人說自己想吃什麼東西,不好意思和姜大人說自己想要什麼衣服首飾。畢竟吃的東西大家一起吃,衣服首飾隻能她一個穿戴。
所以,姜南雪在穿着打扮上面就有點土土的,身上好多衣服還是長姐未出閣前的舊衣服,和隔壁堂姐完全沒得比。
沒想到兜兜轉轉,長姐送了她一支樣式差不多的。
姜南雪握着她的簪子傻笑,把頭發挽了挽戴上去,過了一會兒又把長姐這封信再看一遍。
前幾個月長姐就寫信說她又懷孕了。
姐夫一家都是很好的人家,在當地縣裡頗有名望,對長姐很好很好。
父親得罪景王被貶一事,恐怕念及長姐身體,并未告訴。
姜南雪算着長姐現在月份已經不小了,此時絕對不能告訴她,免得她傷心難過動了胎氣,至少要等長姐把孩子生下來,父親那邊也安定下來之後再告訴。
長姐不僅會讀書文采好,針線也做得很好,父親特别疼愛長姐。
這雙鞋一看就是長姐親手做的,姜南雪想着等父親到了地方寫信過來再托人寄給他。
姜南雪高興了一會兒之後,心裡又開始惆怅。
姜南雪除了京城和老家蓬州以外,哪裡都沒有去過,腦子裡想象不出山高水遠究竟是怎樣具體的畫面。
她不知道父親走到哪裡了,聽說去蜀地要經過很多高山河流,路途很是危險,不過好在姜大人雖是文人也會功夫,走在路上不用那麼擔心。
姜南雪看過信之後收起來,珍重的把它放進了床頭的盒子裡,然後從床上下來。
小翠端來熱水給姜南雪梳洗,梳好頭發之後,她把簪子給小姐戴了上去。
姜南雪頗為愛惜的摸了摸簪子上精緻的小雀兒和珍珠,這是她今年第一件新首飾,看起來真漂亮呀。
小翠受姜大人熏陶當然認幾個字,看牆上貼的告示什麼的能看懂。
可這主仆倆一個德性,小翠認字但不愛讀書,想了半天才擠出來幾句誇的:“小姐臉真白,頭發真黑,戴上銀簪子真不錯。”
姜南雪:“算了小翠,你還是别誇了。”
臉白頭發黑,像戲台子上扮奸臣的醜角似的,聽起來有點瘆人。
小翠點點頭。
老爺不讓誇小姐好看,怕小姐仗着她長得好看就不學無術,雖然小姐的确不學無術。
看來小姐也很謙虛,不喜歡聽誇她好看的話。
姜南雪坐到了桌子前面,丁嬷嬷已經把早膳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