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夏南星覺得更難過了。耳朵耷着貼在腦袋上,連眼角也跟着垂了下去。
深色沙發上,兩條白皙交錯的腿異常顯眼。
裴景修摩挲了下自己的指尖,聽見自己問:“除了褲子,還想要什麼别的?”
夏南星揪着襯衣的衣角,終于擡起頭,眼中噙着希冀:“我可以借你的手機給房東打個電話嗎?”
他可以請房東明天将鑰匙拿過來,或者寄過來。
男人擡腕看了下表,“現在已經很晚了。”
“不會的。”夏南星語氣熱切地解釋,“房東先生很喜歡晚上打麻将,晚上清醒的時間比白天多呢。”
裴景修便拿起放在旁邊的手機,說:“過來。”
頭頂的貓耳重新立起來,夏南星開心地從沙發上起身,中途因為蜷久了腿被絆了一下也沒在意。他幾乎是小跑着沖過來,在男人面前兩小的位置停下,伸出雙手,仿佛即将要接過聖旨一般慎重。
裴景修覺得距離有點遠。
但男生明顯高興的小模樣實在不忍破壞,于是隻能将冰冷的機器解鎖後遞過去。
夏南星珍重地接過手機,就要往陽台走。
“回來。”
身後是男人淡淡的聲音。
他回過頭,看見裴景修示意旁邊的高腳凳。
“坐。”
夏南星隻好回來,在凳子上坐下。
男人則在身後體貼地幫他把被擠到靠背的尾巴抽出來。
房東果然很快就接了電話。
一開始并不知道來電者的身份,但在得知是夏南星後,态度立即轉變,把夏南星罵了一通。
夏南星自知理虧,又礙于旁邊還有個人,隻好尴尬的轉過身捂住手機小聲道:“那您能不能抽空來一躺,我可以把東西都搬走...”
“搬走?”房東冷哼一聲,“你的那些破爛我全都清理掉了!”
裴景修手中的尾巴變得僵硬。
他輕輕擡眸,看見面前的男生瞪大雙眼,不可思議道:“清理掉?可是您還沒有通知我,怎麼可以擅自處理我的東西...”
“我還要通知你?”房東的聲音很大,非常清楚地從手機裡傳出來,“你一聲不吭地不交房租怎麼不通知我?幾個月聯系不上的時候怎麼不通知我?我告訴你,按照合同,我沒有起訴你賠我違約金都算我善良,你現在還跟我說通知,我要不要通知你領法院傳票啊...”
夏南星頭皮發麻,迅速按下靜音,轉頭看着裴景修尴尬地笑了笑,“房東好像打麻将輸錢了...”
男人惬意地摩挲着手裡的毛茸茸,不在意地點點頭。
夏南星回過頭,将靜音取消,又問道:“那、那我的東西您都怎麼處理的呢?”
“還能怎麼處理,随便找個收破爛的收走就是了!你那些東西我都不想說了,都是些什麼破爛,又不值錢還擺那麼多...”
夏南星扶了扶額頭,“那收廢品的電話您有嗎?可以的話麻煩您發我,我——”
“誰還記得那個。”房東沒好氣道,“還有你那些鞋子,你搞鞋子批發哦,全都擺在客廳裡也不嫌臭...”
夏南星感到絕望,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赤.裸的雙腳,無力道:“那您什麼時候能有空過來一趟嗎?我想看看房間裡還有沒有剩下什麼東西。”
“哎呀不行啦!我沒空啦。”
“怎麼會沒空呢,您住得離這兒又不遠...”
“......那房子我賣掉了,現在我想進去也不行的。”
“賣掉?!”
頭頂軟塌塌的兩隻耳朵豎起來。裴景修視線被吸引,擡手碰了下,耳朵上的聰明毛動了動,随後柔軟下來。
夏南星覺得有什麼地方癢癢的,但已經無心顧及,隻追問道:“你怎麼賣了?賣給誰了?”
“我賣給誰跟你有什麼關系,而且現在賣都賣了...”
夏南星又試圖詢問新房主的信息,卻被房東在那頭不耐煩地回怼了幾句後便挂斷了電話。
聽着手機電的忙音,夏南星有片刻的呆愣。
手裡的尾巴脫力地垂落,裴景修收回手,安靜看着面前的人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回不去了...”
男生失落地喃喃道。
裴景修揉了揉他的頭發,說:“去睡覺。”
夏南星不知道男人為什麼這麼執着地叫自己去睡覺,他有些難過地把手機還給裴景修,随後走回沙發上跌坐下來。
“去樓上睡。”男人解鎖手機,看了眼通話記錄。
夏南星揉了揉眼睛,“我就在這兒睡也挺好的。”
“樓上有空調。”
“樓下也有。”
“樓下的沒開。”
“我、我一會兒自己開。”
裴景修收起手機,緩步走到沙發前,碰了碰男生的耳朵,說:“電費很貴。”
“......”夏南星無言以對。
他站起來,悻悻地轉身往樓上走。
在二樓樓梯口停下腳步,夏南星回過頭,和後面的男人視線終于平齊。他目光仍然閃躲着問:“我睡哪裡?”
“床上,或者我身上。”裴景修回答得非常認真,且正經。
夏南星魂都快吓沒了,連房子的事都沒心思想了,往後連退了兩步。
雖然他之前大多數時候都是這麼睡的,但那都是在他作為一隻貓的前提。
眼下這個情形,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倉促地四周望了望,飛速跑進休息室,縮在沙發裡,抱着抱枕說:“我睡這裡就可以了,這裡有空調,不會冷。”
裴景修沒說什麼,進了卧室。
沒過一會兒,一張柔軟的毯子被扔到身上。
夏南星從抱枕裡探出半張臉,看見男從站在沙發邊上。
他有些拘束地坐起來,扯了扯毯子将自己蓋住,然後迅速地閉上眼睛,模樣非常乖巧。
裴景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轉身走進書房,沒有關門。
夏南星原本想認真思考一下怎麼找回自己物品的辦法,但不知道為什麼,躺下來沒多久,一陣突然的困倦就襲來,他沒撐多久,就陷入昏睡。
這次睡眠的時間特别長,醒過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西斜了。
夏南星撐着沙發緩緩坐起來,有一種分不清時空的模糊感。過了好一會兒,意識歸攏,才終于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把手擡起來,看着掌心的紋路,同時再次确定了變回人的事實。
休息室被打掃得很幹淨,旁邊的書房也整潔如新。看來阿姨是已經來過了,打掃阿姨做清潔時,稍微發出一點聲音都會醒,但這次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夏南星感歎了一下自己人形态的睡眠質量,用雙腳踩在地上,感受着直立行走的感覺。
書房和卧室都沒有看見人,整個二樓都靜悄悄的,不知道裴景修是出去了還是在樓下。
他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突然擡起手掌用舌尖舔着手心,舌尖才剛觸到淡淡的鹹味,就立即僵住動作。
不過才當了不到三個月的貓,他竟然就忘了人類的清潔方式。
夏南星用力拍了拍腦袋,到主卧的衛生間裡洗臉。
洗手台上擺着許多清潔用品,看得出房間的主人是一個非常注意個人形象的人。
夏南星沒那麼多講究,隻用清水随便搓了搓臉,又擠了些牙膏在指尖,用手指湊合着刷牙。
等臉上的水幹得差不多,夏南星也下樓了。
小藍正在房間内打轉,看見他下來,大驚失色地沖向餐廳。
平時裴景修不在家裡的時候,小藍一般都是躲在櫃子下面,眼下的情形說明裴景修也在餐廳。
夏南星小心翼翼地踱步到餐廳門口,隔着綠植的葉子,他看見男人正坐在餐桌前吃東西。
桌上不知煮着什麼,熱騰騰的冒着熱汽。
夏南星覺得自己餓了。
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猶豫地看了看餐桌,又回頭望向遠處的貓碗。
人可以吃貓糧嗎?
“過來吃飯。”
餐廳裡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發現了他。
夏南星放輕腳步,輕輕走了過去。
桌上煮的壽喜鍋,旁邊還放着很多生鮮。
夏南星想起剛來到這個家裡時,和裴景修第一次一起用餐的情形。
那次也是吃的日餐,連菜色都差不多。
但他現在已經不能再像之前那些爬上桌子吃飯,所以夏南星很懂事地拖了張椅子過來。
男人煮菜的動作停下,“你在做什麼?”
夏南星搬椅子的動作頓住,他看了看裴景修,又看向餐桌。
裴景修隻擺了一套餐具。
“我、我...”
夏南星有些局促地問:“我能吃嗎?”
“當然。”
裴景修将煮好的蝦放在碟子裡,随後放下筷子,側過身伸出一條腿,說:“坐這裡。”
“......”
男生像受到什麼驚吓,一臉驚恐地指着他伸出的腿,問:“坐、坐你腿上?”
裴景修似乎是有些疑惑,他皺了皺眉,說:“不是一直都坐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