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頭,另一隻完好的手掌捂着另一隻鮮血淋漓的手心,他身材魁梧,如今卻瑟縮不已,看起來卻好不可憐。
可朝華吟不會放過他,于是道:“你若當真喝的酩酊大醉,早就睡若死豬,方才就不會與我糾纏,你分明是故意為之。”
“姑娘!”
“饒了他吧。”
一道柔軟輕靈的聲音響起。
朝華吟側目,看向姚輕鈴,道:“他與你有何幹系?為何要幫他說話?”
姚輕鈴似是有些怕她,先是瑟縮一下,随後才大着膽子道:“他本性不壞,原是顧慮諸位的安全才對姑娘出手,而且姑娘也沒有受傷,不若就此放過他,如何?”
又是這樣的說辭。
朝華吟心中鄙夷,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姚輕鈴永遠都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像是凡塵淤泥中開出的一朵雪白蓮花,世人皆污濁,唯她一人純潔無暇。
真是讓人讨厭。
“多謝姑娘。”一旁刀客頓時痛哭流涕,對她感激涕零。
“下次可别這樣了。”姚輕鈴笑着道。
“我何時說要放過他?”朝華吟冷哼一聲。
刀客一愣,姚輕鈴正要為他辯解幾句,朝華吟率先道:“你當然可以這樣說,畢竟你什麼也沒損失,自是可以高坐蓮台,随意點撥幾句,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能讓旁人對你感恩涕零,何樂而不為?”
“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
沒等姚輕鈴說完,朝華吟冷眼看她,又道:“你若想當聖人,便替他受過,如此我還算對你有幾分敬佩。”
姚輕鈴面色僵硬,可也沒順着朝華吟的話說下去。
朝華吟似是早有預料,她又道:“你若不能,便不要慷他人之慨給自己鍍光。”
“姑娘,我是覺得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若退一步海闊天空,給自己留下一個好名聲......”姚輕鈴又道。
“打住,名聲如何我不在乎,你想當聖人是你的事,可我不想。”朝華吟道。
她肆意吐露着心中惡意,袒露自己最本真的模樣,随後又朝刀客道:“出去,别讓我在岱淵劍冢看到你。”
刀客什麼也沒說,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丢了機緣總比丢了性命要好,他撿起大刀,扛在背上,毅然決然地消失在夜色裡。
朝華吟又看向黑衣男子,道:“至于你......”
“我偷了他的錢袋,現在我還給他。”黑衣男子急忙将錢袋打開。
他本想擺放在桌上,可用力過猛不小心扯壞布衾,零零散散的碎銀掉落一地,看了一眼,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兩,其中有一兩銀子上當真有有些許魚鱗覆蓋。
他的動作實在太快,求饒也快,朝華吟沒忍住笑一聲,道:“我還沒說要如何,你動作倒快。”
“不必了。”聲音清冽如冰。
白衣蓮紋的少年頓了頓,随後急切道:“公子,我們都是為了......”
“我不管你們為了誰,錢袋我不要了,你們誰想要随意拿去。”施清絕臉色冷漠,眼眸深邃而冰冷,掀不起任何一絲波瀾。
“你這小子怎地如此不識好歹?”有人怒斥道。
“一行人為了你争論半天,你倒好說不要就不要了,真是掃興!”
“白費我們一番心思!”
......
對此,施清絕不為所動,隻是冷聲道:“你們為了誰自己心裡清楚。”
“我施清絕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朝華吟不語,她沉默地看着施清絕。
因為他早就脫離施家,所以他不願意接受施家人為他出頭,無論何時何地何境遇都是如此。
這就是施清絕。
“有骨氣,不愧是不夜侯的兒子。”笑面狐道。
他點了點頭,算是對施清絕的認可,不過片刻,他又道:“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客棧外多猛獸邪祟,你若今日住不起客房,便要趁着夜色離開,否則夜深霜露重,你要遇上些什麼,我也不甚清楚。”
“我不會離開。”施清絕道。
笑面狐又道:“随你,可你身後的女子又該如何?”
施清絕又道:“我自有辦法。”
他從懷裡拿出一塊暖玉,質感細膩滋潤,呈半透明狀,色澤瑩透純淨,若是雪白則值更多,可軟玉微微泛紅便不值幾個錢。
施清絕端詳片刻,随後将暖玉交出,道:“一間下房,如何?”
笑面狐看了一眼,道:“質地細膩,色澤瑩潤,可惜不是雪白脂玉,不過隻要一間下房勉強可以。”
朝華吟冷哼一聲,道:“一間?是你住呢?還是你身邊這個姑娘住?又或者你們二人同住一間?”
姚輕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施清絕,小道:“施公子,我不要緊的,你......”
“自是姚姑娘一人住。”施清絕交出暖玉,随後轉身離開客棧,隻留下一個沉穩有力的背影,不過多時便消失在夜色裡。
可他不會離開,他會等到岱淵劍冢開山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