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朔的一番話讓田湉的心境從大起到大落，田湉強撐着的力氣根本沒有維持多久，離開包廂後就失卸去了全部的力氣，差點滑倒在地面——幸好有身邊的李朝陽一把扶住。田湉靠在李朝陽的身上，緊緊地抓着李朝陽的手，大口地喘着氣。
李朝陽甩了甩被握麻的手，将狀态十分不好的田湉拖拽着回家。
即使田湉的狀态有些許調整過來，也依舊保持着沉默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不管李朝陽怎麼試圖向她搭話，田湉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在這裡的隻是一具還會呼吸的軀殼，而期間的靈魂早已漂浮到不知名的地方。
李朝陽看出了田湉的心不在焉，也沒有再搭話，而是想起了系統的所說的主線。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系統提供的參考任務是“維持戀愛關系”，在她看來解決田湉和陳朔之間的關系，難道不比等待哪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成長的小屁孩更重要嗎？
而且田湉今年才不過十六歲，憑什麼現在就要跟人“綁定”？哪怕徐琰以後有多輝煌的人生，那也不是屬于田湉的，田湉有屬于自己的人生。即使以後還會有交集，那也都是未來的事情了，和當下的她們無關。
在兩人各有心思，但都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田湉的家。
當家門被合上、發出響聲的那一刻，田湉再次脫力地往後倒去，還好有身後的李朝陽攙扶着，才沒有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或是磕到身後的門。
但是田湉并沒有順着李朝陽的力氣站直身體，她滑坐到地面上，仰頭用力拉着李朝陽的手臂，眼眶通紅，眼裡含着晶瑩的淚珠：“為什麼……為什麼……”
田湉緊緊地攥着李朝陽的手臂，就像溺水的人在漂浮中緊抱着可以拯救自己的唯一浮木。
此時的田湉褪去了所有的僞裝，她迫切地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可是連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
李朝陽順着她的力道蹲下來，心疼地擦掉她的眼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田湉并沒有聽進去李朝陽的話語，她陷進了自己一貫的思維裡。對于田湉來說，她不想成為母親丢臉的存在，隻有“好孩子”才會得到更多的獎賞，隻有“好孩子”才能成為别人的驕傲，隻有成為“好孩子”才能拿到想要的一切……
“不，我做得一定還不夠——”田湉打斷李朝陽的話，搖着頭重複那些否定：“我一定還不是個好孩子，所以媽媽才不要我的……是我做得還不夠好……”
“你怎麼會這麼想？”李朝陽柔聲安撫着田湉，聽着她話中的含義，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你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要做個‘好孩子’？”
沒想到田湉卻真的點了點頭，開始掰着手指數起那些“好孩子”的特點：“成績優異、乖巧懂事、與人為善、助人為樂、廣結人緣……”
“你覺得你做這些事情……他們就會複婚？”李朝陽覺得面前的田湉狀态很不對勁，陷入了一個自己圈定的界限中。
“并不是。”聽到田湉的否定，李朝陽剛準備松口氣，田湉卻接着笃定地說：“但他們一定是因為我不是好孩子而分開的。”
“田湉，他們離婚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李朝陽扶着田湉的肩膀，認真地對上田湉的眼睛說道：“那是他們成年人對于自己未來考量做出的決定，不管你是懂事還是任性，他們總要分開的，她們也有自己的人生——”
“她的人生為什麼不能有我？”田湉眼淚已經流幹，眼睛紅紅的。她聽到這些話卻笑了出聲，李朝陽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大腦宕機着，手足無措。
“朝陽。不用安慰我。被抛棄的這件事，我早就已經接受了。我已經嘗試着做好孩子，去成為所有同齡人的典範——”田湉拉掉李朝陽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擡手擦掉留在臉頰上的眼淚，扶着牆站起來看向空蕩的房間内部。她的聲音變得非常冷靜，好似抽離了所有的情緒，說出她一直以來深埋在心中的話：“一定是我做得還不夠。”
李朝陽擡頭看向面前身形有些瘦弱的田湉，正好今天穿着一條白色的裙子，有微風吹過正好微微帶起了她的裙擺。
她就那樣站着，李朝陽想起曾經看過的，關于綻放在山崖上的白花圖片。
“田湉，其實你不用那麼關注他們的……”李朝陽想要說些什麼穩定田湉的情緒，卻被後者打斷。
“我隻是想有個家，”田湉轉身看向李朝陽，她的眼裡淚水已被擦去，隻有化不開的陰郁濃霧。田湉彎腰伸手，輕柔地摸着李朝陽的臉，語氣溫和而婉轉，好似密友間的呢喃：“朝陽，你那麼好，你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吧？你也是我的‘媽媽’啊……”
田湉的手無比的冰涼，被碰到的那一刻李朝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她擡頭看着田湉，嘴角分明是在笑着，可是她的眼睛藏着那麼多的哀傷，化作一把鋒利的匕首刺進李朝陽的心裡。
空洞的情感是田湉一直想要補全的部分，可是她沒有得到過正常的情感，她也不知道正常的情感模式是什麼樣的。
可是她聽别人說，隻要成為乖孩子，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這不對嗎？
或許，陳朔突然之間的變化也隻是因為，自己做的還不夠好……還不夠成為陳朔認可的存在……一定是這樣的……
系統的高危警報又在耳畔響起，李朝陽終于明白這個位面高難度的含義，也終于明白客廳裡那兩個同款不同色的大号玩偶熊的意義。
那些是田湉一直以來對于缺失情感的寄托。田湉從來就沒有長大，她把自己困在過去的時光裡。“成為聽話的乖孩子”，這一條成為她過去幾年的行為準則。
李朝陽根本不知道怎麼回應面前的田湉，田湉也并不想要一個立即回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