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的眼神将他貫穿,“你就那麼冷血。”
不是的,不是的。
他攔了的,他攔不住,他也很難受啊,他被推倒的時候還磕破了頭,後腦勺現在還在流血。
可父皇卻像是笃定了他冷眼旁觀無動于衷。
“你自生自滅吧,朕再也不管你了。”
江棄言知道,這不是氣話,父皇是真的不要他了。
父皇一眼多餘的都懶得給他,連他一腦袋血那麼明顯都看不見。
難過在心底蔓延,又酸脹,又痛苦。
他努力陪過母後,努力開解過她。
但沒人在乎他的努力,因為母後死的時候,他躲在角落哭。
父皇踏出門前,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是,“你母後之死,其咎在你。”
“她既已死,你這個太子也不必當了。
“德不配位。”
沒有人在意他的無助,毫不留情把一歲半的他從此推進了自我厭棄的深淵。
在那之後,江北惘因為思念逝去的發妻,娶了發妻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相同的相貌,似乎能沖淡悲傷。
可終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江北惘不愛新皇後,新皇後也不愛江北惘。
是的,他小姨有如意郎君,本來已經在操辦大婚了,就因為他母妃死了,一紙聖書她就得入宮去跟他父皇相看兩相厭。
原本最寵他的小姨從此恨上了他。
恨他害死自己的姐姐,害自己不得不入宮,從此與戀人天人兩隔。
母後一死,所有人都開始唾棄他,那之後的他,整整一年都在遍體鱗傷和不堪入耳的謾罵中捱過,直到先生收下他,這一切才慢慢消停。
是先生救了他,在他最灰暗的時候拉了他一把,要是再晚上一點兒,他可能就真的去給母後陪葬了。
“言言?”眼前似乎有手指在晃,“怎麼了?有問題嗎?”
“沒有……”江棄言搖搖頭,“我…沒玩過捉迷藏…不知道怎麼玩……”
方無名眼珠動了動,“很簡單的,不能進房間裡,你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找你,找到了就算我赢,找不到就是你赢。”
“嗯好……”江棄言興緻不是很高,他現在很想先生,想鑽進先生懷裡哭一會。
可是也不想敷衍唯一的朋友,江棄言努力打起精神,開始找躲藏的地方。
他漫無目的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主卧門口。
想進去,先生就在裡面。
可是,方哥哥好像說了不可以進房間。
江棄言蹲下身,用手掃了掃地上堆的一小簇落雪,掃出一塊幹淨的地面,就坐在了門口。
他把小臉貼在門上,食指一下一下畫着門上的花紋。
方無名并沒有去找人。
地上的雪有兩串很明顯的小腳印,他卻沒有順着腳印去找。
他在院子裡閑逛,甚至翻牆去了落鎖的地方,試圖尋找蒲聽松的把柄。
捉迷藏是個很好的幌子,萬一被抓了,他還可以說是陪小太子玩。
江棄言坐在門口等了很久,也沒有人來找他。
反而是主卧的門開了。
穿着單薄亵衣的人一頓,歎息,“這是誰啊?怎麼又坐門口了?”
江棄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一聽到先生的聲音,他就想哭。
“是…是我……”
“你是誰啊?”帶着溫和笑意的嗓音,如此輕易就溜進他的耳朵。
“我……我是先生的小棄言……”
“原來是為師的小棄言啊”,先生的手放下來,還在半空中呢,他就迫不及待揚起脖子,想讓先生的手快點落在頭頂。
蒲聽松便笑笑,“怎麼坐門口呢?不嫌冷?”
“想先生了……”江棄言有點郁悶,先生的手雖然蓋着他的頭頂,可是怎麼卻一直不動呢……
江棄言用小腦袋拱了拱那隻手,示意先生揉一揉他的頭發。
蒲聽松便如他的願,揉了兩下。
“先生,再揉一會……”他鼻子堵着,帶了點鼻音,“多揉一會,先生……”
“總那麼撒嬌黏人可怎麼好?”蒲聽松又揉了揉,“總是要長大的,長大了就該嫌棄先生了。”
怎麼會呢!
江棄言慌亂起來,急得都語無倫次了。
他大着膽子抓住頭頂的手,死死按在腦袋上,不讓它動。
“不是的!才不是呢!先生!”
那手從他頭頂溜走,他舉起胳膊剛要去追,一根手指就抵在了他眉心,“噓,聲音有點大。”
“不用着急,也先别那麼大聲,為師聽着呢,為師知道小棄言不會丢為師一個人的,是不是呢?”
不需要很大聲,也不用擔心先生聽不見,因為先生的注意力從始至終一直在他身上,一直在專心聽他講話……
江棄言感到鼻子好酸,他的聲音染上鼻腔,聽起來比尋常更乖巧軟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