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步路,自己還提着燈籠幹什麼呢?
郁良夜站定後才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東西太多,連敲門這樣簡單的動作都無法騰出一隻手來做。
今日真是忙昏了頭。
郁良夜穩下心神,将燈籠放在門口開始敲門。
一聲——兩聲——并無反應。
郁良夜聽着四周響個不停的煙花爆竹聲,并不确定自己敲門的聲音能被裡面的人聽見,她四下環顧後撿了一塊小石頭,準備照着自己從前和林端約定好的暗号扔進林家去。
“以後要是怕敲門聲被鄰居聽見不好,就撿一塊小石頭扔進家裡來,我經常在家,總能聽見的。”
郁良夜回憶着林端幾年前對自己說的話,嘴角不自覺帶上笑意。
她退後兩步,揚手将石頭扔進林家的院落裡。
很快,面前的門被打開。
林端見到郁良夜站在門前,眼中一瞬間迸發的神采,灼亮得讓人無法忽視。
如果說晌午她還對林端說的話有所懷疑,那麼現在,郁良夜可以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她熟悉的林端。
她想要嫁的林端。
兩人靜靜地對立而站,直到地上的燈籠燭火被風吹得搖曳不停,郁良夜才回神,将自己帶來的東西一樣一樣遞給林端。
桃符、年畫、香燭、屠蘇酒……
送來的并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隻是尋常過年需要用而他這一年并未準備的物品。
林端一時喉間哽咽。
她還是相信他的。
郁良夜聲音也與平常說話有些不同,卻依然努力維持着鎮定:“這一年林端哥哥經曆的事情不同尋常,想必肯定沒有準備這些東西,但畢竟是過年,總還是要有個過年的樣子……”
她說着說着停下來,不好意思地看着林端笑,眼中卻盈滿淚光。
林端呼吸一窒。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林端穩下自己的情緒,從廚間端出一碗漿糊,接過郁良夜手中的桃符,細心地貼在門框兩邊。
而後是年畫。
這過程中,郁良夜一直站在林端的身旁替他提燈,幫他刷漿糊,看他貼的桃符年畫位置有沒有對齊。
直到木門煥然一新,兩人才提起剩餘的東西走進家門。
“良夜。”
許久不像今夜這樣和郁良夜安靜相處,林端喚完郁良夜的名字之後,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和她說點兒什麼。
他想要給郁良夜倒水,想和她同慶新一年的到來,想訴說自己這一段時間對她的思念,想和她說一些不那麼沉重的話題……
想做的事情那樣多,然而郁良夜輕輕的一句話,終究還是讓所有他想做的事情瞬間歸于現實。
“林端,你還會走嗎?”
林端很清楚她在問什麼,這同樣也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隻可惜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我勸你别再和她走得太近,最後不會有好結果的。”
“我剛剛和你說過,我會來到你的身體裡都是因為她。”
“她将我們害成這個樣子,自己卻轉身成為别人的妻子,連最後一面都不肯再見你,你還要和她在一起嗎?”
另一個林端的聲音在腦海中不斷響起,一字一句,都在極力勸阻他和郁良夜的相處。
可……他不願因為還未發生的事情怪她。
更不願因此就割斷和她的一切關聯。
“良夜,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時光好像神奇地倒流,郁良夜又将上午聽過的故事再次聽上一遍。
唯一不同的是林端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
上午還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出現,現在卻是已經确定他就是存在。
如此糟糕的情狀,郁良夜沉默片刻後,嘴角還是微微揚起,帶上笑意,望向林端的眼神堅定無比。
“既然是這個情況,那麼以後我一定不會再将他和你混為一談。”
“哪怕他有可能回來,我也會一直一直,等着你出現。”
“林端,我想見的隻有你,想相處的也隻有你,他根本不能夠和你比。”
此刻已近醜時,原本熙攘不停的街道已經漸漸地靜了下來,屋内亦是如此,郁良夜說完之後才覺出自己這話的異樣,她聽着自己愈來愈響的心跳,不再和林端多說,紅着雙頰跑出了林家。
林端亦是心頭滾燙。
他起身追着郁良夜的腳步走到門口,見郁良夜跑進家門才放下心。
“她這樣真心,你讓我怎麼相信她以後會害我?”
林端這話自然是對身體裡的靈魂說的,他等着靈魂的回答。
但事與願違。
林端直到躺在床上閉眼入睡時,都未曾聽到他開口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