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無夢。

但淩晨時分，林端還是毫無緣由地從床上醒來。

他知道，自己心底還是害怕那個林端再回來的。

林端沉默地盯着帳頂，随即起身點燈，披上外衣走到書桌前。

他要盡快找到讓靈魂離開的辦法。

郁良夜過來給林端送湯圓的時候，林端正站在書桌邊全神貫注地看一本志怪筆記。

他不時地拿筆在書上圈圈點點，态度之認真，無異于平常寫科舉文章。

郁良夜走近，又驚奇地發現桌上也散亂地鋪着幾本已經被圈畫完的記載着狐仙精怪的傳奇小說。

她不由腳步一頓。

從前他一直是将這些看作是怪力亂神的東西，隻在閑暇時間消遣讀來，如今卻是要把它們當作解決眼前困境的辦法嗎？

連她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短時間解決的事情，他何必要這樣勉強自己呢？

郁良夜心中難過，面上卻未帶出分毫，隻将湯圓放在林端手邊，溫聲勸慰道：“吃完再看吧！”

昏黃躍動的燭光映照出林端微微發紅的雙眼，他卻依然不忘對郁良夜安慰一笑：“沒事，我一會兒就能看完，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忘記吃的。”

“不行！”

郁良夜倒是少見地強硬起來，一把将書合上，拉着林端坐下來，執着地端起碗遞給他：“這一會兒就涼了，趕緊吃！”

湯圓散發着幽幽的甜香氣息，上面還撒着金黃的桂花碎，林端拗不過郁良夜，舉起湯匙慢慢地吃起來。

“這才對，你身上有傷，不吃飯一會兒怎麼吃藥呢。”郁良夜盯着林端吃完，才滿意地收起碗，“廚房的藥已經煎上了，需得等半個時辰，我先回家叫阿弟過來給你換身上的藥。”

她端着碗離開，林端坐在書桌前繼續看書，隻是這一回還沒有看兩頁，林端就又聽見外面院落裡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是忘拿東西嗎？”

林端以為是去而複返的郁良夜，起身走到正廳門口詢問，卻意外地看見顧懷安正站在院落裡，怔怔地望着郁良夜離開的背影發呆。

“顧兄。”林端不得不出聲提醒，“顧兄一大早來此，可是有要事？”

“啊，林兄。”顧懷安這才回過神，頗為不好意思地對林端行了一禮，“方才失神，林兄說什麼？”

林端好脾氣地又重複一遍：“顧兄可是有要事來此？”

這一回顧懷安聽清了，神色卻突然變得不好意思起來，吞吞吐吐道：“前兩日……托林兄詢問的事情，不知道可有……結果？”

“我是真心實意想和她相識成親的。”

那是另一個林端應承的事情。

林端回憶着那日的情形，仍能想起自己心底是多麼的不願。

當時他無法将之訴諸于口，現在倒是可以名正言順地拒絕。

他對上顧懷安期盼的眼神，微微一笑：“此事我已經和郁姑娘說過，然她早就心有所屬，許嫁他人，所以這門親事她無法應承。”

“我亦如是。”

什麼？

顧懷安腦子一懵，不知道林端在說什麼。

他明明問的是郁姑娘的意見，林端莫名其妙地提起他自己做什麼？

難道林端一個外人，還想着要許嫁别人不成？

他們有什麼關系啊？

郁姑娘的親事應當由她自己決定，還需要一個不相幹的男人做主嗎？

顧懷安腦子裡的想法轉得一個比一個快，面上卻一言不發地盯着林端，神色莫名。

“林端哥。”

郁良竹出現得恰到好處，他走進院落，朝顧懷安投去疑惑的目光，随即快步走到林端身旁好奇地打量着顧懷安：“這人是誰啊？”

顧懷安對郁良竹還是有印象的，前幾日就是聽見他喊“阿姐”才想到要找林端來促成這樁緣分。

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找這個不熟悉的師弟。

不過現在應該也還不晚吧。

郁姑娘畢竟未嫁，他還是有機會的。

顧懷安心裡想着，準備開口對郁良竹好好解釋一番。

隻是話還未說出口，就聽見郁良竹對着林端催促道：“阿姐說要我幫你換藥，我們還是先進去吧，不然一會兒她過來見我不做事，要怪我的。”

林端隻望向顧懷安：“顧兄要一同進來嗎？”

郁良夜端着藥過來找林端時，見到的就是林端和顧懷安相對而坐，郁良竹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場景。

她端着藥碗不便行禮，隻能對廳中不熟識的顧懷安點頭以示歉意，随即才将藥碗遞給林端，看他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