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有外人,郁良夜不好多留,也不好多說什麼,見林端喝完藥就準備帶着郁良竹一起離開。
可還未踏出廳堂大門,就感覺身後像旋風一樣刮過一道紅色身影,擋住自己的去路。
郁良夜詫異地轉頭望向林端。
顧懷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沖動,可已經站在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身前,他又不願意就這樣退縮,隻幹咳一聲,端正神色對郁良夜深行一禮:“姑娘,街頭一見甚為傾慕,願與姑娘相識,相許終生。”
突如其來的剖白心意,讓郁良夜愣在原地。
林端也被顧懷安毫不遮掩的話語驚到,蓦地起身站到郁良夜的身前,語氣嚴肅:“顧懷安,慎言。”
顧懷安語氣愈發急切:“我說的都是真心的!”
氣氛一時僵滞,郁良夜回神,伸手拉上林端的一隻袖子,輕輕搖了搖。
“我來同他說吧。”
畢竟此事也和她有關系,她不開口實在不像話。
林端面上是猶豫的神情,但躊躇一瞬後,還是從郁良夜的身前讓開一步。
他尊重她的所有,無論任何時候。
顧懷安見郁良夜移步上前,瞬間便忘記了方才和林端的對峙,隻欣喜又緊張地盯着郁良夜,小心翼翼地開口:“郁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他的眼裡滿是希冀,可說實在的,郁良夜并不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眼前這個男人。
她隻能搖了搖頭。
顧懷安稍稍失落,卻很快又提起勁兒:“之前,你在集市上買魚,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當時走得特别快,笑得特别好看,特别有精神。”
“後來是在城外,我看見你和你弟弟從城郊往城裡走,你弟弟在前面走,你在後面慢慢地跟着他,你們後來一起從我的身邊經過……”
顧懷安說着說着停了下來。
他不是個愚鈍之人,相反,作為家中這一輩唯一的男丁,他自小被放在祖母身邊長大,見過太多太多的女子。
他不喜歡那些女子眼中摻雜的東西。
現在這樣認真地盯着郁良夜,他發現自己的确很喜歡她眼中的清澈純真。
可是……她的目光似乎也太過于清澈純真。
看他就像看一根枯草,一塊頑石。
顧懷安幾乎是瞬間便想到了家中母親的眼睛。
如果将這樣一個女子娶回家中,她會不會最後也變成母親那樣?
顧懷安忽然後背一冷。
“顧公子?”
郁良夜的聲音将顧懷安由回憶拉入現實,她誠實地、歉意地對顧懷安開口:“我真的不記得什麼時候見過公子。”
“那現在你會對我有印象嗎?”
“我家是京城顧家,你會喜歡京城的生活嗎?”
“你會想要嫁入一個榮華富貴婢仆擁簇的家庭嗎?”
顧懷安的眼神已經帶上悲傷的情緒,不知道是在問郁良夜還是在問記憶中的某個人。
他的神色看起來如此脆弱,縱然郁良夜并不喜歡他,也不禁放緩語氣:“顧公子,齊大非偶,我想要的隻是簡簡單單的生活。”
“齊大非偶……”
顧懷安看了郁良夜一眼,複又看了林端一眼,終于垂眸發出一聲苦笑。
“我明白,他卻不明白。”
“什麼?”郁良夜雲裡霧裡。
顧懷安卻并不打算解釋:“沒什麼,我走了,以後你們若是成親,記得請我喝喜酒,我會從京城趕來給你們送賀禮的!”
他說完便一展手中折扇離去,衣袂翻花,萬般風流。
看着他漸漸遠去的潇灑背影和手中标志性的白玉折扇,郁良竹才終于将他和書院裡傳聞的某個人對上号,遲疑不定地開口:“書院裡鼎鼎大名的折花公子,似乎就是他?聽說他在京城有許多風流佳話,所以才會迫不得已來到咱們江南這邊,過年也不回去……”
林端從前在書院便覺得顧懷安與傳聞中不學無術的形象有些不一樣,這兩次接觸下來,更是愈發覺得他不是胸無丘壑之人,此刻聽郁良竹這樣說,忍不住開口問詢:“有關他的那些傳聞,似乎并無任何确實的證據?”
那些風流傳聞郁良竹也是聽書院的學生閑聊時說的,聽得林端問話,又糾結起來:“好像是的,大家都隻是聽說,誰也沒有親眼見過。”
“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林端素來不喜歡在背後議論他人,也不希望郁良竹成為背後說人是非的人:“君子不議人短長,日後他人再言,不要參與進去。”
郁良竹對林端說的話向來是很信服的,此刻聞言不由臉色羞紅:“林端哥,我是不是不應該那樣說?”
“沒有誰是不會犯錯的。”林端不希望郁良竹做錯事,也不希望他養成因為害怕犯錯而逃避懦弱唯唯諾諾的性格,“你隻要堅守本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便可。”
郁良竹點頭,忽而又開口:“那林端哥你有做錯事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