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朝共有九位皇子皇女。
大皇子乃中宮嫡出長子,長到三歲不幸夭折,皇後悲痛欲絕于愛子離世半年之後撒手人寰,中宮後位至今空懸。
六皇子是從前宮中得寵的嫔位所出,五歲意外落水而死。
剩下的皇子中,二皇子鎮守邊疆,久未還朝。
四皇子頗得太後喜歡。
五皇子謙恭友愛,七皇子醉心詩書。
九皇子默默無聞。
至于行三和行八的深宮公主,等閑并不得見。
剛才聽見院外馬蹄嘈雜,林端總覺得有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差人出去稍作打聽,才知道是皇上下旨讓九皇子即刻奔赴隴西,無诏不得回還。
林端對宮中之事所知不多,并不是很了解這個九皇子。
可是他知道上一世九皇子是被放逐隴西之後不幸喪命的。
喪信傳回宮中,宮中以意外定論。
他前世不曾多想,可重來一世,他早已看清有的事情并不像明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林端眸色沉沉,并未隐瞞郁良夜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時候,我想去送一送九皇子。”
郁良夜不知道何時林端竟然和宮中的天潢貴胄也有了交集,微微詫異。
隻是她不懂什麼時局朝政,也沒有開口多問。
郁良夜隻點點頭,囑咐道:“外面那麼多人,你要小心。”
“我會的。”
林端深深地看了郁良夜一眼,而後才獨自一人,悄悄出門跟上九皇子的車隊。
這件事情并無其他人知曉,就連府中的小厮丫鬟,也不知道他們府上居住的客人在某一刻短暫地出過門。
水過無痕,雁過無聲。
好像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将近月底的時候,殿試終于開始。
林端和一衆考生一起,緩緩步入莊嚴肅穆的儀元殿。
這裡是天下權力最重之處,這裡亦是京城血腥最濃之所。
林端的目光落在高高的皇位之上,不過一眼便移開,和衆人一起跪拜禦案之後的天子。
很快,殿試開始。
一個個方桌分列于大殿之上,每個考生面上都是嚴陣以待的神情。
雖說參加殿試,進士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可是誰不想再進一步呢?
若是殿試得皇上青眼,有幸成為被皇上親自點中的天子門生……
那對他們每一個人而言都是求之不得的榮耀。
就連顧懷安,目光也是灼灼發亮,不停地望向林端的方向,似是要再和他一較高下。
林端好笑地收回眼神,待心緒平靜之後 ,才提筆在紙上落下第一個字。
他不在意能不能成為天子門生,也不在意殿試名次高低與否,他在意的,隻是能不能讓皇帝對他印象深刻。
林端寫完文章,略一沉吟,而後在紙張最後空白處寫下一首詞。
參加殿試的考生不過二十餘人,答題結束之後,便有内監立即将答卷收起來奉送給禦案上的景元複等待他批複成績。
殿内鴉雀無聲,靜得每個人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林端垂手而立,聽着案上翻頁的聲音默默數着自己的試卷。
終于,他聽見皇帝擱下筆的聲音。
景元複還是第一次看見在殿試策論的試卷上作詞的考生。
有那麼一瞬間,帝王的怒火在心中升騰。
他感覺自己的秘密似是被人窺伺,幾乎立即就想将外面的侍衛叫進來把這不知好歹的考生拖出去。
隻是眼神停留在紙面行雲流水般的字體上太久,他終究還是并未開口,而是拿起紙張細細地端詳起來。
“好!”
殿内忽然發出一聲叫好,驚得衆人心中一緊。
随即又忍不住暗暗生出期盼來。
如若是自己的文章出采,恰得皇上心意,飛黃騰達豈不就在眼前?
不少考生隐晦地朝上望去,希冀自己就是那個幸運兒。
隻可惜,景元複下一刻便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林端。”
一切事情都在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往前發展。
林端輕輕吐出一口氣,出列走到大殿中央,不卑不亢地對景元複行禮:“林端參見陛下。”
景元複坐在高位之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堂上所站之人的面容。
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更難得的是,不像有的讀書人一樣太過清高。
景元複想着朝中那些甯折不彎動辄勸谏的大臣,愈發覺得眼前年紀輕輕的林端親切起來。
語氣甚至稱得上是和藹:“鳳箫玉鼓諸君聞,江南多少春。”
“你詞中這兩句,朕很是喜歡。”
“隻是你怎麼會想到在策論之上寫這樣的詞?”
帝王之問,再怎樣溫和也不得不讓人謹慎。
林端在寫上去這首詞之前便已想好自己該如何回話。
他沉聲道:“江南百姓安居樂業,自是陛下治下之功,京城距江南迢迢萬裡之遙,陛下不得親見,林端僅為陛下,以分毫筆墨,寫盛世圖景。”
時下詩詞不過是小道,不堪和科舉文章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