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端和衛麟書今生第一次近距離見面。
林端不想在還沒有見到郁良夜的時候和衛麟書起沖突,因此在面對衛麟書探尋冰冷的眼神時,終究還是低下了頭向他行禮。
“見過衛将軍。”
雖然低着頭,聲音倒還是不卑不亢。
衛麟書冷眼看着他恭敬的樣子,隻覺得心中越發不喜。
“嬷嬷有什麼事嗎?”他略過林端,隻看着容歡問道。
從小照顧衛麟書,容歡也察覺到他此刻的情緒并不是太好,溫聲道:“林公子未過門的妻子于晚間失蹤不見,有街坊說是被衛府的小厮擄走,這事傳出去對您的名聲實在是不好,所以大長公主特讓奴婢帶林公子來府中尋人,若是此事為虛言,也無損于衛府的名聲。”
話說得漂亮,衛麟書心底卻泛起深重的涼意:“母親若是真為我考慮,也不會讓無關緊要的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來我府中。”
室内一時靜默,韓良工心疼地看着衛麟書,忍不住開口為他分辯:“嬷嬷,相公的府邸,說什麼也不該任由外人随意出入。”
“被自己的母親懷疑,此事若是将來傳出去,相公該如何自處?”
“若是吾妻不在此,我定向衛将軍叩頭賠罪。”
林端回答的是韓良工的問題,卻是看着衛麟書說出的話。
室内陷入短暫的安靜。
很快随之響起的,是衛麟書夾雜着不明笑意的聲音:“好啊,容嬷嬷,随林端公子一起去吧,讓他好好找一找!”
林端很确定自己和大長公主身邊的女官自進來之後都并未提過他的姓名,可是現在衛麟書卻開口便說出了他的名字。
原來早在這個時候,他就已經盯上自己了嗎?
林端跟着容歡邁步出門,将自己的神色隐于廊下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模糊燭光中。
見他們離去,韓良工不由擔心地看向衛麟書:“相公,那位姑娘……”
衛麟書慢條斯理地繼續用着飯,擡眼看向韓良工時,雙眸中的亮光讓她不由覺得心驚:“找到又如何?”
似是被韓良工眼中的震驚取悅到,衛麟書放下筷子,轉而把玩她的手,認真地看着韓良工,含笑道:“夫人,替我做一件事可好?”
林端原本以為自己要在衛府耽擱不少時間,然而隻不過兩柱香的功夫,他便在西院的卧房中見到了被人看守着的郁良夜。
并且萬幸的是,她除了看起來有些不安之外,并未受到什麼傷害。
他大踏步朝郁良夜走去。
看守的幾人認識容歡,并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可也不敢真的就這樣讓她把人從府裡帶走,正猶豫之間,看見韓良工的身影被丫鬟簇擁着過來,終于都長松了一口氣。
“少夫人。”
領頭的小厮快步奔到韓良工身前,正準備開口說明眼前的情況,卻被韓良工身旁的觀月搶了先,“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都先下去吧。”
眼前的陣仗看起來的确不是他們能夠摻和的事情,此刻聽聞觀月開口,小厮明智地不再多說,忙不疊地帶人退了下去。
瞧着他帶看守的人離開,韓良工才慢慢上前,沖站在門邊的容歡淺施一禮:“嬷嬷,今日之事實在是個誤會。”
容歡并不敢真的受禮,側身避開,微笑道:“少夫人,奴婢隻是奉大長公主之命陪林公子過來尋人,至于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奴婢并不知曉。”
“本來也沒有什麼大事,不必談什麼真相假相的。”韓良工語氣溫和,邊說邊擡腳踏進房間,感激地看向郁良夜,“姑娘不久前在集市上救過我,請姑娘到府裡來,也不過是想一表感謝之情而已。”
韓良工說着雙手輕拍,跟随在她身後的丫鬟們随聲魚貫而入,手中捧着各色珍奇珠寶,布匹綢緞,在郁良夜面前一字排開,讓原本還算寬敞的卧房,霎時變得擁擠起來。
韓良工笑意吟吟:“這些都是送給姑娘的謝禮,還請笑納。”
“謝禮?”
郁良夜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應該是沒有将上一次的事情放在心上吧?
于她而言,應該不過是出于善意的一次相助。
韓良工心下有些複雜,想起衛麟書對她說的話,再看郁良夜,心中除感激之外,又升起一層愧疚之情。
觀月察言觀色,替韓良工開口:“姑娘不記得了?之前在集市上,多虧姑娘借馬車給我們,少夫人才能平安回來。”
“原來是你們。”
郁良夜眼神掃過面前的各色謝禮,輕輕搖了搖頭:“隻是借了馬車而已,并不是什麼大事。”
“于姑娘而言不是大事,于我卻是救命之恩。”韓良工再次開口,心底的愧疚已經被她壓了下去,面上看不出分毫異常,“這些不過是身外之物,和姑娘的救命之恩相比起來,不值一提。”
“不用。”
今夜莫名其妙地被擄到這兒來,莫名其妙地被一個男人盤問和林端有關的事情,現在又變成這家的少夫人要感謝自己的救命之恩。
郁良夜隻感覺有數不清的謎團萦繞在自己身旁,她現在隻想遠離這裡,遠離面前這些不知真心假意的人。
“如果少夫人真的想感謝我的話,就請趕緊放我們離開吧。”
韓良工來之前已經得了衛麟書的囑咐,此刻聽得郁良夜這樣說,她也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隻是溫聲道:“姑娘要離開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天色已晚,謝禮又多,不如我派車送姑娘回去吧?”
“也算是還姑娘上一次借我馬車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