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昨晚容歡回來時,大長公主已經睡下,直至晨起梳妝時,她才想起問容歡事情的結果。
“的确在衛府找到了那位林公子未過門的妻子。”容歡說着,手上替大長公主梳頭的動作愈發輕柔起來,“那位姑娘是少夫人的救命恩人,請她過去,也是少夫人想感謝她。”
文德大長公主聽畢微微搖頭:“若是真的有恩,為何不上門感謝,而是非要将人帶到府中?真是胡鬧。”
容歡一時無言,好在大長公主并未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問容歡道:“今天——将軍的回信可有送來?”
“就在今早,已經寄來了,正準備和您說呢。”
文德大長公主口中所說的将軍,正是昭元朝戰功赫赫的靖國将軍——衛琅。
衛琅長年戍守邊關,兩人幾年難得見上一面,平素交流,也隻有通過書信寄言。
文德大長公主患有眼疾之後,除卻進宮探望太後之外,也隻有和衛琅的書信來往,能夠牽動她的一絲情緒了。
此刻聽文德大長公主這樣問,容歡也是慶幸,今早書信已至,沒有辜負大長公主今日這一問。
隻是這一回書信寄過來,中間間隔的時間,好像比之前要晚了許多。
也難怪大長公主近幾日都會問上一句。
容歡想着,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展開準備念給大長公主聽。
“怎麼不念?”
剛才還聽見紙張摩擦的聲音,可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聽見信件上的内容,文德大長公主不由出聲詢問,催促容歡念信。
容歡躊躇,片刻後輕聲念出信上的字。
“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野竹分青霭,飛泉挂碧峰。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
這是李太白的《訪戴天山道士不遇》。
聽完這首詩,文德大長公主的神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
容歡念完信後就一直在關注着文德大長公主的神情,見她這樣,便想要開口勸說,隻是欲開口時,卻又發現自己不知該從何勸起。
自從上一年大長公主突患眼疾開始,她和将軍之間往來的書信,都是自己代筆來寫的。
可不知是為了防備她還是其他的一些什麼人,大長公主和将軍的書信使用的都是密語,縱然她讀信寫信,也隻能隐約猜測到他們兩人書信上的内容,大約是和尋一個人有關的。
并且這一年來的書信,隐晦提起的……似乎也都是遍尋不得的結果。
從之前信中的《尋隐者不遇》、《谒荊公不遇》、《春日與裴迪過新昌裡訪呂逸人不遇》再到現在的《訪戴天山道士不遇》,每一封信中,她讀給大長公主聽的,都是這樣的詩歌。
每一封書信讀完,大長公主都是這樣蒼白失落的神情。
縱然她有心想勸,可不知真相緣由究竟如何,她又怎麼能真的讓大長公主寬心呢?
容歡有些不敢看文德大長公主盈滿失望的面容。
幸而文德大長公主很快又恢複了往日古井無波般的神情。
容歡隐隐松了口氣,伸手攙扶着大長公主往外走。
外間的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怕再勾起文德大長公主傷心的情緒,容歡隻将話題往飯菜上引。
“今天的早膳做的都是大長公主喜歡吃的,您一會兒多吃點兒吧。”
容歡扶着文德大長公主坐下,正欲伸手替大長公主布菜,就聽見外面傳來小丫鬟匆匆的腳步聲。
大長公主用飯的時間,誰過來打擾?
容歡不由蹙眉。
文德大長公主很明顯也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丹唇輕啟問容歡:“怎麼回事?”
“奴婢出去看看。”
走到廊下,小丫鬟正跑到容歡身前,見到她急施一禮,不待容歡開口訓斥,就急忙說出自己的來意。
“嬷嬷,少夫人過來了,說是要見大長公主。”
小丫鬟喘了口氣繼續往下說:“奴婢們說還不到請安的日子不必特意過來,少夫人也不肯離去,說今日一定要見到大長公主才肯走,若是大長公主實在不願相見,她就在門口跪到大長公主肯見她為止。”
“奴婢們勸了又勸,可少夫人堅決不願走,奴婢過來時,少夫人已經在英華苑門口跪下了!”
“嬷嬷,您快去看看吧!”
如今正是夏日,可晨起的風吹起來,還是讓人感覺有些涼。
跪在地上更不必說,膝蓋能感受到的,是比晨風更涼的冷硬。
可是,她不能走。
韓良工跪在英華苑門前,身後陪她一起跪着的,是觀月和觀星。
她盯着眼前緊閉的大門,恍惚想起自己上一次過來的場景。
那時,她腹中還懷着孩子。
韓良工伸手輕輕觸碰自己平坦的小腹,面色有些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