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家裡吵架後,雲殊意就再沒踏足過雲家大門,轉而住進裘珽的莊園,一切都有專人打點,生活平靜而安逸到近乎虛幻。
他日複一日的生活單調而有規律:上學、陪裘珽。
他們一起侍弄花草、垂釣碧溪、品茗讀書,亦或者做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比如在那張八百米的大床上玩枕頭大戰,打到精疲力盡,枕頭裡的絨毛亂飛,他們便躺在床上,一起看着窗外的繁星,暢想未來。
外人眼中穩重自持的兩人,回到莊園便卸下僞裝,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嬉鬧打鬧,為這座沉寂多年的莊園注入了久違的生機。
這天清晨,雲殊意如往常一般,坐車前往學校,剛下車,一抹熟悉的身影便闖入視線——歐陽倩。
自從上次餐廳一别,雲殊意就将近一周沒有見過歐陽倩了。
這位大小姐上學的排場一如既往的大——成群的保镖前呼後擁,提包、遮陽、扇風,甚至還有人專門清理她前行路上的落葉碎石。
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歐陽倩攏了攏自己的披肩,扭頭看去,打理得順滑精緻的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度,在看清雲殊意的瞬間,歐陽倩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僵硬起來。
她提起裙擺,慌慌忙忙地跑進學校。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歐陽倩一跑,她身邊的所有人都加快了節奏,頃刻間他們便在雲殊意眼前化作黑色的小點。
“你對她做什麼了?她躲你像躲瘟疫似的。”身後有人逐漸靠近,停在雲殊意身後兩米開外,“她過去那麼喜歡你。”
“她喜歡我不代表我需要回應她的喜歡,況且她隻是把我當備胎。”雲殊意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
他頓了頓,語氣冷淡地警告:“别靠我太近。”
來人聳了聳肩,識趣地後退兩步,“行。”
“我隻是來問你一下,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一個月之内。”
雲殊意說罷,獨自向前,途經櫻花林時,他不由得駐足觀望。
站在熟悉的櫻花樹下,雲殊意張開手掌接住一片櫻花。
櫻花的花期很短,和裘珽莊園花房的藍雪花比,就如同浮遊與天地之間的差距,短短一周,繁盛的綠葉就将櫻花覆蓋,僅剩寥寥數朵殘花墜于枝頭。
雲殊意将花瓣攥在手心,眼前仿佛又落下一場紛揚的櫻花雨。
遠方爆發一陣高昂激動的歡呼聲,不用猜都知道,是藍冰柔出現了。
雲殊意收攏思緒,轉身走進教室。
這所學校的人際關系泾渭分明,學生們不自覺地分成兩大陣營:女生們癡迷冷夜寒,男生們追捧藍冰柔。在這個被割裂的校園裡,喜歡誰、讨厭誰,早已成為劃分陣營的隐形規則。
以歐陽倩為首的女生們全都嫉妒着藍冰柔,肆無忌憚地說着藍冰柔的壞話。
男生們也是如此,對冷夜寒嫉妒得發狂。前兩年甚至發生過兩起學生因嫉妒冷夜寒而引發的暴力事件,多虧雲殊意出面才沒鬧大。
作為男生團體的領袖,雲殊意曾是藍冰柔最堅定的追求者,縱使雲殊意從未承認過自己對藍冰柔的情感,但從那三年雷打不動的早餐中,誰都能覺察到。
雲殊意家世顯赫,成為團體的領袖,無可厚非。
但如今,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雲殊意選擇了放棄:他不再獻殷勤,甚至再未給過藍冰柔一個眼神。
大家都不理解雲殊意為什麼會放棄,在他們看來,雲殊意是唯一能與冷夜寒分庭抗禮的存在,說不定再努力努力,就能得到女神的青睐。
——唯有一個人知道原因。
下課後,教室裡逐漸喧嚣起來,雲殊意獨自坐在靠窗的座位靜靜看着書。
雲殊意似乎格外受陽光的青睐,每一縷陽光都熱情的灑在他的身上,發絲被照得燦如白晝,泛着柔和的光澤,整個人都仿佛浸潤在薄金之中,耀眼卻不刺目。
男生将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他的指尖在陽光下近乎透明,漂亮得像是藝術品。
這幅畫面吸引了不少偷瞄的目光,雲殊意也不甚在意——或者說,他樂得清靜。這個世界的人誇張到令人發指,他情願獨自一人。
不過好景不長,雲殊意的願望終究是要落空了。
沒兩分鐘,他的前桌就換了人。
“雲哥哥。”
又是熟悉的聲線,但這次卻少了那股矯揉造作的嬌氣,聽起來格外正常。
雲殊意放下書,擡頭看着歐陽倩。
歐陽倩脫掉了早上入校時穿的白色針織披肩,隻穿着一條單薄的絲綢長裙,裙子是極淺的霧藍色,質地柔軟得近乎流動,随着她轉身的動作輕輕漾開,像一泓被風吹皺的湖水。她神情複雜地看着雲殊意,“你真的不喜歡藍冰柔了嗎?”
雲殊意合上書本,平靜地注視着她:“嗯。”
歐陽倩咬了咬塗着淡粉口紅的唇,似乎在猶豫什麼,最終下定決心般開口:“那……你喜歡裘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