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不斷坍塌的世界,裘珽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将雲殊意摟在懷中。
這一次,懷中人沒有消失,沒有化作數據流,而是真實地、溫暖地存在于他的臂彎裡。
“對不起,我來得太遲了。”裘珽的聲音顫抖,手指緊緊扣住雲殊意近乎透明的手臂,瘋狂地收錄着每一絲數據,“我們回家。”
雲殊意眸中金光流轉,似乎是有千言萬語要說。
可世界在崩塌,耳邊隻剩刺耳嗡鳴。
“裘珽……等我……”
斷斷續續幾個字後,世界徹底破碎。
“滴——滴——”
連接艙的艙門彈開,冷夜寒和藍冰柔焦急的臉出現在裘珽視野中。
“小叔!”冷夜寒扶着裘珽坐起來,“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裘珽沉重地呼吸着,眼前一片花白,幾乎快要昏迷過去,但他卻仍固執地強撐着意識,“檢查連接艙,我收錄了雲殊意的數據。”
“小叔……”冷夜寒的聲音很快從操作台的方向傳來,虛無缥缈像是夢中傳來的一樣,“沒有檢測到。”
裘珽眼前驟然一片暈眩,他扶着牆壁,急切地撲向操作台,猛地推開冷夜寒,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屏幕上的數據瘋狂地滾動。
“我明明帶他回來了……他就在我身邊……”
但不論裘珽如何找尋,主系統都始終沒有檢測到外來數據。
一絲一毫都沒有。
裘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的世界在扭曲變形,泛着藍光的顯示屏變成一雙雙注視着裘珽的眼睛,帶着譏諷,帶着憐憫。
系統檢測不到雲殊意。
雲殊意根本不存在。
他又一次被自己的大腦欺騙了。
【未檢測到異常數據】
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像是一把把鈍刀,一下一下地剜着裘珽的心髒。
裘珽死死盯着那行字,唇色慘白如同死人一般,下一秒,他突然暴起,将整座操控台掀翻!
“轟——”
顯示屏砸在地上,爆裂出刺眼的電光,數據線像瀕死的蛇一樣垂死掙紮。
“小叔……您需要休息。”冷夜寒上前一步,聲音發緊,“您要是忘不掉雲殊意,等到身體好轉,制作一個仿生人……”
“滾出去。”裘珽的眼神冷得像冰刃,淩厲得幾乎能殺人。
男人遍布血絲的雙眼裡蒙着一層陰鸷的霧氣,裘珽聲音帶着無法消解的恨,“都滾。”
冷夜寒和藍冰柔不敢再多言,隻能依言從實驗室退出。
大門關閉的瞬間,他們最後看到的,是裘珽緩緩跪倒在滿地狼藉之中。這個向來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背脊,像是被抽走渾身骨頭,失去靈魂的困獸。
破碎的儀器冒出濃煙,裘珽的指尖劃過那些閃爍的碎片,忽然又後悔起來。
——為什麼不繼續找?明明還有希望。
——為什麼要摔碎儀器?你是不是放棄了。
其他人都可以放棄,隻有你,裘珽,隻有你不能放棄。
如果連你也選擇放棄,誰來帶雲殊意回家?
防火系統啟動,噴淋頭灑下冰冷的水幕。裘珽的病服很快被浸透,黑發狼狽地貼在額前。
水珠順着他的睫毛滑落,像是眼淚。
裘珽如同被火灼燒過的喉嚨擠出破敗不堪的笑聲。
“裘珽……你真可笑。”
裘珽,你就是一個沒人要的可憐蟲。
哪有什麼摯愛,哪有什麼執念。
隻不過都是你的幻覺。
他伸出手,指尖顫抖着去夠地上鋒利的顯示器碎片。可就在即将握住的瞬間,裘珽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距離實驗室那場事故已經過去兩個多月。
出乎所有人意料,裘珽非但沒有如預料中那樣消沉,反而一天比一天精神煥發。
這天,冷夜寒提着精心準備的禮物,站在裘珽公寓門前,猶豫再三才按下門鈴。
幾秒後,門開了。
裘珽穿着一身淺灰色的家居服,神色平和地站在門口。經過兩個月的複健,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八/九成,連氣色都比從前好了許多。
“小叔。”冷夜寒拘謹地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