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說好的下次再說,我也這次完成任務了。”
被夕陽浸泡的天空正緩緩向黑夜過渡。濮懷玉坐在公交車上,司機主動問起她是不是把随身物品忘在清泉寺,她回答“也許是在路上丢的”。
司機轉動方向盤:“那你可得動作快點,天快黑了,這邊又比較偏,很不安全。”他放不下心,借着追問,“是什麼東西?不重要的話,丢了就丢了嘛。”
濮懷玉的語氣無比笃定:“很重要。”
而在腦内,她跟系統半開玩笑:“——所以,你要不要幫我看看,會不會還有周星那樣的壞蛋?”
“你那麼堅決,我還以為你不害怕呢。”系統沒好氣道,“隗祯都把你送到B大了,你非要再跑一趟。”
賓利的出現引起了小範圍的騷動。不過B市向來不缺有錢人,有時候還能在馬路上看到轟鳴的而過布加迪,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小姐的座駕,賓利倒也不算太顯眼。
除非有更加識貨的圈内人,能把特定的車牌跟人物對上号,就比如回校的黎晗。
隗祯:“就到這裡吧。你接下來應該沒有别的安排吧?”
“今天我要回家。”濮懷玉看向他,“你要是實在想來,茶應該還是有的。前提是,你不介意是姐姐泡的。”
隗祯知道她在故意惡心人,但他還是禁不住譏诮。
“同學,除非我哪天在渴死的邊緣。”他輕輕笑着,“既然你等會兒要回家,還是跟濮小姐說一聲比較好。我隻承擔你這一路的安全。”
“嗯。”濮懷玉準備下車,沒有再明裡暗裡地鬥嘴,平靜道,“謝謝提醒。”
隔着車窗,她目光沉靜,似乎深知這是隗祯唯一一點從普遍道德出發的善意,其餘再無瓜葛。
司機目送濮懷玉走進校園,已然記下這張并不難記的面孔,欲言又止:“隗先生,那位小姐……”
“以後就算要見面,也是看在梁女士的份上。”隗祯垂眸,微微轉動尾戒,“母親鐘愛她,總不能鬧得太難看。”
左右濮曼吟已經跟樊雁舟分手,他們之間的火藥味也可以略微散一散。
盡管司機并不明白,此前隗祯從未單獨帶異性挑選禮物,如今竟然将第一次給了個談不上喜歡的女孩。
他想,隗先生真奇怪。要是他,跟不喜歡的人一個字都不想多說,更談不上狀似不和、實則口頭上很有趣味地打鬧。
這之後,濮懷玉回到宿舍,拿上手電筒,準備再次出門。
舍友看見,開玩笑問:“白天才去過佛寺,傍晚就膽子大到要去山裡探險嗎?”
“差不多。”濮懷玉穿得像個利索的登山客,很硬核,“不過今天有事,清泉寺沒去成。”
原本還能開開玩笑說有佛祖保佑,現在不是更可怕嗎?!
“呃……祝你平安?”
“謝謝。”她背身揮了揮手,“我會跟往常一樣按時回家的。”
濮懷玉執意要這個點出門,舍友也不好過多阻攔,隻說無論是到了目的地、還是回來,都記得跟家人報個平安。
而濮懷玉當然不可能告訴濮曼吟,她隻能獨自行動,在熟悉的地方下公交車,然後鑽進原先丢了發夾的草叢裡細細摸索。
系統:“一個發夾而已。你想要女主送的,再跟她說一聲不就行了嗎?她肯定會同意的。”
濮懷玉小心地撥開草,遇到小動物會煞有介事地說聲“不好意思”。她說:“系統,問題不在這裡。”
系統不解:“那在哪裡?”
濮懷玉原本以為要找很久,至少得以小時為單位。結果很快,沾有塵土的一小塊薄片出現。
“找到了。”濮懷玉拿起來,先撣去灰塵大半,再吹走夾縫的小顆粒,用紙巾細細擦拭。
女孩站在夕陽和夜晚的交界處,一時間如獲至寶,聲音喃喃:“問題在于承載的記憶。”
她很早就坐上返程的巴士,很高興,系統和司機也很高興。
不過,他們高興的點不太一樣。
“東西這麼快就找到了?”司機操着B市城郊的口音,有股質樸的泥土氣息,“靠近寺廟就是好,得虧佛祖保佑。”
濮懷玉看向窗外掠過的樹林。她幸運地趕在外面的世界漆黑一片之前離開,而它們以夜幕為衣,就像沉默的守夜人。
她攥着那枚發夾。
“嗯。我準備改天去寺裡燒香,謝謝佛祖讓我很快找到。”
靠在車窗上小睡片刻,再次睜眼是司機師傅提醒她下車。
走在路上,濮懷玉這才想起掏出手機。幸好不算遲,濮曼吟幾分鐘前剛問她怎麼今天這麼遲,她回答自己路上不小心走錯路,瞎玩了一會兒,附上站在路邊闆着臉的自拍一張,濮曼吟随即給她發來捂嘴笑的表情,讓她早點回家吃飯。
稍微讓濮懷玉提提神的是黎晗的消息。
“我怎麼看到隗祯送你回學校,你是被他挾持了嗎[警覺]”
濮懷玉站在路燈下,“噗”了一聲。
“不是。明天當面告訴你。”
收到消息,黎晗在房間的床上一連滾了好幾圈,終于滾到床邊,一點一點打字。
“哼,還賣關子。”
晚上,濮曼吟做了炒西蘭花,芹菜炒蝦仁和香煎牛肉,湯是白蘿蔔豆腐。
濮曼吟自己吃,也笑眯眯地看她吃:“大姐說,今天的牛肉品質特别好。你累了一天,多吃一點。”
濮懷玉點頭:“好。”
相同的食材,她的舌頭能夠自然地分辨出午飯和晚飯的差别。一個是男人覺得沒必要告訴她價格的珍馐,一個是女人在期待她周末回家的感受中烹調的家常菜。
“真的很好。”但女孩隻跟後者談起食物本身,自然地忽略客觀的差别,很仔細地咀嚼,表情嚴肅到把濮曼吟逗笑了。但她沒有說“放松點”,因為妹妹一直都是這樣。
濮懷玉咽下牛肉:“都很好吃。其他菜也很好吃。”
濮曼吟滿足地笑了。
食物太過重要。當初濮懷玉想要留下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下班後的濮曼吟做好一桌子菜。
“下次我來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