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個管不住嘴的同事,張姐替濮懷玉高興,也為自己不用繼續擔任阻攔她“向上社交”的惡毒配角開心。
“是孔小姐吧?走得好。”沈莉在崗時,她隻能把真心話藏在最深處,一切公事公辦。沈莉一走,張姐着實松了口氣。
濮懷玉:“可我沒告訴她。”
這好辦。“也可能是孔小姐悄悄跟黃經理了解過了情況。”要不然還能是誰。
“……”濮懷玉覺得以黃經理的德行,根本不敢讓孔凝珂知道自己在合郡的真實處境。
不過,也不至于太糟糕。沈莉走了,沒人在耳邊唠叨,其他同事處于既想靠近、又因為她的不好惹和“背景”不敢上前的重合地帶,濮懷玉隻需要幹着自己的事。
她甚至不需要注意身着或高調、或内斂的貴人們的反應,并為其“膽戰心驚”——濮懷玉根本不會産生這種情緒。如今,她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寬慰濮曼吟。
張姐忙完一陣,站到她身邊喘口氣:“今天晚上吃不吃腸粉?本來就便宜,新開業還有折扣。”
濮懷玉看一眼手表。還有半個小時下班,如果她是個有工位的上班族,現在恐怕已經開始悄摸摸地收拾。
濮懷玉略作思索:“不貴的話,可以。”
好吃的話,就再打包一份給姐姐。
在不能第一時間被看到的偏僻角落,她們早早談起下班後的安排,俗稱隐秘地摸魚。
直到一雙定制德比鞋進入眼簾。
同樣暗沉的色調,一個是服務者、一個是材質極佳的侵入者——他嚴格按照工作表,侵入了濮懷玉的時間。
“先生,您——”
張姐下意識迎上,卻在直視那張面孔的一瞬間無法将往日言辭熟稔地脫口而出,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恍了一下神。
男人看向她的身後:“還是上次的紅酒,拿一瓶到我的包廂。我們聊聊你的姐姐。”
“我不在外面喝酒。”
沒有經理監督,也沒有可能打小報告的同事,濮懷玉依然半靠在木櫃上,手撐在邊緣,很有職業素養、也很給面子地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愉。
隗祯忍住揉捏眉心的沖動:“帶上你的熱巧克力。”
但濮懷玉今天比較想喝果汁。“我會解決好我的飲料問題。”她沒有明說,上下打量依舊停留在此的男人,用公式化的口吻道,“先生,我馬上就來,您可以先到包廂休息。”
隗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如果忽略話語中的一點郁氣,濮懷玉剛才還是很有禮貌的。“我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結果他來了。”
系統:“宿主,你冷靜一下……”
“我挺冷靜。”濮懷玉自始至終用非常平穩的語氣陳述事實,經驗豐富的系統已然從中聽出不妙。
張姐已經凝固在原地。剛剛是位不常來的貴客,她很少與之接觸,記憶裡倒是有不少驚鴻一瞥,精雕細琢的五官和得天獨厚的身形實在忘不掉。
濮懷玉竟然跟他有交集,看起來關系還挺親密。
張姐:“他是你的——”
估計就是他輕描淡寫一句“徹查”,讓黃經理直接收回前言,對沈莉嚴肅處理了。
濮懷玉很清楚,隗祯幾乎不會對特定的人有意見。即使有意見,也不會破壞他對事件性質的判斷。
他對她和姐姐的偏見應該不少。
“不喜歡,但是不會為難我的人。”濮懷玉想了想,給出一個自認為妥帖的答案。
說完,她拿了酒,要了一杯菠蘿汁,詢問過隗祯所在的包廂。
她推開門,随口道:“你一個人來的?”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的臉不經意墜入巧妙的光影設計中,成為精裝膠卷最低調、卻又最吸睛的一筆,如煙似霧,朦胧不清。
他伸手:“我今天剛好有時間。”
濮懷玉把紅酒跟開瓶器交給隗祯,在距離他十萬八千裡的地方坐下,果汁都來不及喝,先打開微信界面。
倒是方便了她偷懶。隗祯把紅酒瓶往桌上一擺:“我已經在你面前演示過很多次了,如果你再不會,我懷疑你不能在這裡繼續幹下去。”
濮懷玉把手機一放,走到他的位置旁邊,左右擺弄兩下開瓶器,像在試探新玩具有哪些功能,然後動作利落地把木塞旋出。
“啵”。濮懷玉開始一聲不吭給他倒酒。
包廂内安靜到隻有酒水嘩嘩流出、緊接着撞擊杯壁的聲響。
倒完酒,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比起三八線,他們更像是隔了一整個太平洋。
明明是濮曼吟的事,濮懷玉一點不主動,隗祯很奇怪:“你姐姐怎麼回事?”
濮懷玉低着頭:“失業了。”
“所以讓你出來打工。”隗祯道,“你辍學了?”
濮懷玉:“沒有。我逃課。”
一個大學生,逃課不是為了玩樂和實習,出來當服務員。
隗祯忍不住冷笑。
“她怎麼不自己去打零工。”
一句話,濮懷玉立馬擡頭,冷冷地看着眼前說話不腰疼的男人:“我不會讓她打零工。”
當初,濮曼吟做家教、搶兼職養活了她。她有更穩定、更能發揮真實才能的功能在未來等着,為什麼要打零工?
隗祯意識到自己措辭有誤,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很快被沖淡。
“失業多久了?”濮懷玉沒有絲毫躲閃的銳利目光讓隗祯情不自禁粉飾,“你有段時間沒有去清泉寺做義工,媽媽很想念你,讓我了解情況。”
濮懷玉定定地看着他:“有段時間了,我沒有數。你可以代我告訴梁阿姨,結束之後我還會去做義工。”
“……濮小姐多久能找到新工作?”
“取決于樊雁舟要讓姐姐孤立無援多久。”濮懷玉無趣地低下頭,然後晃動手機,“是他讓姐姐一次又一次上午剛有機會,下午就被放鴿子,或者直接消息石沉大海。我決定不了,隻能任他擺布喽。”
看玩笑,濮懷玉遲早要找個機會修理他一頓,隻不過不是現在。
在她看不見的對面,男人陷入思索,後知後覺露出驚怖的表情——就像恐怖片裡讓人不安的前後呼應,讓觀衆懊惱地說“他不嘴賤不就不會被盯上,不被盯上就不用慘死嘛”。
“沈莉解雇,有你的參與嗎?”為了喝一口菠蘿汁,濮懷玉擡起眸。
隗祯掩飾性地輕咳,一切漸漸歸入平常:“呃……誰?我不認識她。”他重複了濮懷玉的動作,端起桌上的紅酒,習以為常地出言諷刺,“我不關心你的同事,除非他們不能閉嘴。你也不喜歡以訛傳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