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曼吟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你馬上滾回你的公司,或者滾回你的家,總之趕緊滾蛋。”
系統再次大受震撼,在濮懷玉的腦袋裡爆粗口,說着“完了完了”。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樊雁舟接受良好,臉上的笑容不改:“好。有事打電話給我。”
濮曼吟繼續溫柔插刀:“可我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跟你說,隻想讓你快滾。”
終于,樊雁舟的眼底漾開黯淡,離開的身影頗有幾分蕭瑟。
對于他,濮懷玉沒有絲毫同情之心。但她看向濮曼吟的眼神,充滿了崇敬。
系統哭叫到嗓子都啞了,濮懷玉還在用毫無波瀾的語調潑涼水:“言情男主角進化——超級大件貨。我在驿站打工的時候最怕這種‘大件貨’。”
“啊啊啊——你不要再說了——”
醫院門口,孔凝珂下車。
“小玉,媽媽都跟我交代清楚了,我來帶你回家。”
她不忘對濮曼吟緻意,“曼曼姐姐,等一下到了地方就當是自己的家。”
上車前,孔凝珂悄悄附耳:“媽媽怕她坐在車上你跟曼曼姐姐說話不方便,就沒過來。她可想來了,我讓她有時間做點你能吃的甜品。她廚藝特别好。”
看到濮懷玉的眼睛流露出幾分内疚,孔凝珂就知道自己的策略非常有用,媽媽和姐姐遲早能像真正的一家人。
她不忘晃一晃濮懷玉的手臂:“你别多想,曼曼姐姐不僅是我們家的恩人,也從來不是外人。媽媽說過,一定要把曼曼姐姐介紹給裡裡外外的人。她向來說一不二的。”
對莊韫,濮懷玉的内心愈發有愧。
“我……等我回——回家,我要謝謝媽媽。”
孔凝珂笑了:“媽媽才不是為了聽你謝謝她呢!媽媽這麼做,是因為媽媽非常愛你呀。”
坐上奔馳後座,濮懷玉還有點恍惚。
孔凝珂直接敲定濮曼吟和她坐一排,笑嘻嘻道:“曼曼姐姐,我不搶你的寶座。你們坐在一起,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又高興又溫暖。”
她要是說别的謙詞,濮曼吟可能還會有所深想,從而更加謹慎;但孔凝珂非常直率地把真實想法說出口,濮曼吟便隻想笑笑,調侃回去。
“小珂,你和小玉是親姐妹,以後有很多時間相處。這麼一會兒,我就不客氣了。”
路上,濮懷玉和濮曼吟肩挨着肩,小聲詢問:“姐姐,你跟樊雁舟他——怎麼回事?”
系統也豎起耳朵。它明明可以直接查看兩個人的感情線,然而心如死灰,根本沒有打開界面的勇氣。
濮曼吟湊到她耳邊:“我在折磨他。我要折磨夠本。”
“姐姐,他是個壞男人,你一定一定要下狠手啊。”濮懷玉壞主意一個接一個在腦袋裡冒出水面,在濮曼吟耳邊刻薄地皮笑肉不笑,“不能讓我白受罪。”
濮懷玉其實明白,造成這場車禍最直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是孔家的女兒。就算她不從樊雁舟的大樓走出,改天在另一個公交車站、或者另一個十字路口,一定也會有一輛疾馳的車朝她撲來。
但她選擇一個不落下。撞她的人、樊雁舟這老登、隗祯這鬼鬼祟祟的老鼠、還有洋名叫什麼維多利亞的老總,有一個算一個,濮懷玉全都讨厭。她是純恨戰士。
“……小玉,這會傷了你的心嗎?”
濮懷玉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她選擇裝作一無所知:“我為什麼要傷心?姐姐,我還要你給我報仇呢。”
濮曼吟歎了口氣,不再開口。
如果她真的對樊雁舟沒有一絲感覺,就不會想要繼續這段波折的感情。
濮懷玉:“你有沒有看感情線?”
“看了,很穩定。提前追妻火葬場也算一種與時俱進。”系統再度穩重起來,“現在的讀者都不滿足男主被溫水煮一下就撈出來的‘火葬場’了,得來點更有勁的。”
“……”
“怎麼,你不高興?以後就不是男主讓女主掏心掏肺了,是男主對女主掏心掏肺。”
濮懷玉:“你别胡說,我姐不會做違法的事。”
她忽然覺得渾身疲倦,就連剛剛冒出來的鬼點子都跟泡泡似的紛紛破滅。
濮懷玉始終覺得,要在感情裡拉一個人下水,自己至少要付出體量相當、甚至更多的情感。她不是《春夜吟舟》這本書的讀者,所以她無法抱有“撕得更響些”的心态對待決心快意恩仇的濮曼吟。
快意嗎?她看向窗前的年輕女人。
濮懷玉告訴自己,或許她應該更相信濮曼吟一點。又或者,等濮曼吟的善良和感情變成回刺向她的利刃,她站出來踢個一幹二淨。
某種程度上,濮懷玉得感謝原書作者不僅愛筆下的男主,還很愛男二。
既然她繼承了男二的衣缽,她會身體力行做一個值得被愛的深情配角,貫徹“背靠大樹好乘涼”,用魔法打敗魔法。
副駕上的孔凝珂回頭:“小玉,馬上就要到了。”
大門敞開,好像每個有錢人家标配的白發老頭管家笑眯眯地在門口目送她,全身英倫風十足,就差九十度鞠躬并說“歡迎小姐歸來”。
濮懷玉對他輕點頭,也不知道老人家有沒有看見。
她都怕自己因為虐待老人被告上法庭。
車門一開,濮懷玉穿着自己另一個顔色的沖鋒衣從裡面走出來。
“小玉!”
循聲看去,莊韫穿着家居服“噔噔噔”走下台階,跑過來一把把她抱住,嘴裡不停說着“好孩子”。
頭被莊韫卡在肩膀上,濮懷玉看向随後出現在大門口的孔曜霖。和莊韫不同,他全副武裝,不僅穿着成套的定制西裝和皮鞋,還戴着眼鏡。
看見她,孔曜霖揮了揮手,放下時拼命壓抑激動的心情,獨自守候在門前。
随後,莊韫給了濮曼吟一個擁抱。沒有剛才那麼迫切,力道更加溫和,卻足以讓多年沒有感受過父母親情的濮曼吟一怔。
松開時,莊韫拍兩下她的肩膀:“孩子,這麼多年,你受苦了。”
濮曼吟張了張嘴,半晌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能成為小玉的姐姐,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