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濮懷玉的人無疑訓練有素,不僅迷藥夠勁,而且把人綁得服服帖帖。她的雙手被牢牢綁在身後,繩索很緊,也很硌人,稍微摩擦一下就會生疼。
“這個就沒必要留着了。”
一個陌生的成熟男聲挨個探過她的口袋,然後笑了一下,摸到有幾個未接電話的手機,随即丢出窗外。
“老大,你怎麼還留破綻?”
男人不耐煩:“傻*,又不是為了撕票。就怕沒有破綻。”他翹起二郎腿,說着玩笑話,“這可是孔家的大小姐,身嬌體弱,必須有人來救啊,一不小心死了怎麼辦。”
同夥在前面開着車,懷疑道:“你确定是大小姐嗎?我怎麼覺得……”
“你的眼界太狹窄了,還是得多跟我幹。”男人看着趴在座椅上的女孩,睡覺的時候都在微微皺眉,好像因為肌肉沒有派上用場發愁。
他咧嘴:“我一看就知道,這要是真死了,她的爹媽肯定得心疼死。花大價錢培養出來的接班人,要是一不小心沒解決好,屍體應該也很值錢吧?”
這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倒是很有職業操守地沒有洩露出任何敏感信息。
但濮懷玉早就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樊雁舟像一陣及時雨救下濮曼吟唯一的家人,還怕她不能感動得淚眼朦胧,還怕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而為了大團圓,原本兇狠的忠犬自覺理虧退讓一步,勉為其難接受了樊雁舟。
從此,濮曼吟再也逃脫不了這場大雨。而在雨水的中心,樊雁舟撐起傘——那是二人結婚時,濮曼吟頭頂象征純潔的頭紗——宣誓了永遠的愛情。
“電我。”
“……怎樣都行,弄醒我!”
如果能聽到響動,必定是“滋啦”一聲,仿佛能聞到燒焦的氣味。
就像鬼壓床,濮懷玉無法真正睜開眼,抑或者動一動,唯一能做的是一點一點感受麻痹的四肢,确保它們沒有被剝奪。
面包車的颠簸頗合時宜,濮懷玉借着身體的搖晃掀開一點眼皮。
臉頰邊放着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她。一不小心走火,她會當場斃命。
至于靠近窗戶的男人,他并不擁有一張讓濮懷玉感到熟悉的面孔,黑頭發、棕眼球的混血,臉部有柔化的南歐特征,應該是找來的雇傭兵。他遂意地露出大臂,闆結的肌肉遒勁如古樹根。
系統“哇塞”了一聲:“濮曼吟要是北美綠江文學的女主,你信不信這也會是重要男配。”
“這裡是中國,持槍違法。”濮懷玉說,“還有,請默念十遍掃黑除惡。”
面包車停止。開車的瘦猴負責處理痕迹,她則被男人扛在肩膀上帶進工廠。
“你還挺重。”男人自言自語,“實話實說,你是我喜歡的類型。可惜啊,我們的出身雲泥之别。”
濮懷玉納了悶:“這人說什麼呢。”突然開始講一些能增加角色時髦值的話,有點像臨死前的掙紮。
系統:“你聽了有什麼感覺?”
“更想把他打爆了。”
就像刑偵劇裡的固定橋段,她被綁在了椅子上。除了在外面處理交通工具的瘦猴,又有兩個大漢出現。他們稱呼男人為喬,用腳想都知道是假名。兩人被男人吩咐看在門外。
鐵門被重重關閉。喬蹲在散落着家具零件的地面上,無聊地擺弄手槍。
“你什麼時候醒來呢?”
濮懷玉對系統說:“或許就在下一秒。”
于是,少女垂落的頭緩緩動了兩下,緊接着慢慢擡起,好像脖頸上挂了個秤砣,眼皮還沒分開多久就要黏合在一起。
她聲音幹澀:“你把我帶到了哪兒。”
“你不需要知道,孔小姐。”喬攤開手,“我說真的,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贖金到賬,你會平安回家的。”
他說的的确是真話,但一個正常人必然不會因為亡命之徒的三言兩語放下心,因此濮懷玉眯起眼睛,看向他手裡靈活翻動的手槍。
“大小姐,你想玩這個嗎?那可不行。”喬笑容不改,在她的注視下給槍上膛。
“咔哒”。
喬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殺過不少人,挾持過各種各樣的人質。沒有一個是像這位大小姐一樣,死到臨頭也隻是眉梢抽搐了一瞬,不像恐懼,倒像是很感興趣。
“如果我們是在加州的酒吧認識,我很願意帶你回我的老公寓介紹怎麼玩槍。”
他聳了聳肩膀,開了個隐晦的黃色笑話,“但是,今天不行。刀劍無眼,孔小姐還是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吧。”
女孩盯着他,片刻後問:“你是美國人?我怎麼覺得你的說話方式很古風。”
有點像古風小生。
喬不置可否:“Jacky Chen可是世界聞名的巨星,我還看過卧虎○龍。”
濮懷玉:“‘我應在江湖悠悠’?”
眼前的男人一愣,短短七個字足夠讓他浮想聯翩,思緒飛到二人亡命天涯,從此相依為命的場面。喬啞然失笑:“這種整日刀口舔血的生活,大小姐還是别碰為好。”
“……”
“看來雇傭兵平時沒時間上網。”濮懷玉冷靜地告訴系統。
她掀起一點眼皮:“我不信你這麼好心。”
這無異于一種很傷男性自尊的拒絕。“是嗎?”喬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許多,“看來我得走近點……”
“咚”。女孩臉色一變,下意識想要掙脫,卻忘記了自己被禁锢,旁邊還有個放着舊花瓶的木櫃。結果就是一頭撞在上面,緊接着整個人連帶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結結實實的一記頭錘,撞得木櫃傾斜,花瓶也夾帶着灰塵碎了一地。
喬沒想到她這麼不禁吓,是個外強中幹的紙老虎,滿含笑意地在她眼前蹲下,撥了撥她貼着地面的臉,直至看到一雙暗含屈辱感的眼睛:“不撞南牆不回頭啊。”
大小姐終究還是大小姐。喬起身,沒有把人扶起來的意思,任由她在地上掙紮。
“……你什麼目的。”
喬轉過身,掂量着槍:“大小姐,為了不被你秋後算賬,我可不會透露雇主的信息。”
他及時轉身,女孩翻了回來,一副想恨又不敢恨的樣子。
灰頭土臉的,像隻狗。
“但我不怕被你秋後算賬。”喬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眼神極有誘惑力,“孔小姐,過了今天,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濮懷玉看着他:“我隻需要今天見到你就夠了。”她像是撞暈了腦袋,說話含糊,“你……你過來,把我扶起來。”
識破她那些表面工夫後,喬有些遺憾,但也前所未有的放松。
這本就是場不需要見血的過家家,他的雇主會假模假樣救下可憐的大小姐,從而擁有談判的本錢。
現在的喬,随性到好像深處深夜的酒吧,笃定下一秒看上的佳麗也會對自己青睐有加,從而收獲一個美好的夜晚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