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空蕩的居所,湛淩煙道心動搖了一瞬,又冷靜了下來。
放眼整個蓮禅峰上,那群小兒的修為完全不足以辟谷,她們總不可能喝仙露飲靈泉長這麼大的。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們每日在地裡捉蟲子、撿草根吃,茹毛飲血活得非常有先人遺風……但山上的冬日寒冷,潭水一定會結冰。
哪怕為了不凍死渴死,這裡也一定會有燒水化冰的家夥,隻是沒有放在此處罷了。
湛淩煙想到此處,将藥草放下,推門走出去。
昨日來去的路,她已經記下,時隔一日,就再次叩響了老三施寒玉的房門。
也沒什麼别的,隻是大的和第二個出去了,湛淩煙如今很脆弱,沒力氣翻山越嶺地找人。
至于那個最小的,行蹤也不明。
隻有施寒玉不曾出門。
湛淩煙叩了幾聲。
門内沒有任何動靜,但是湛淩煙憑着直覺以為,施寒玉應該還在裡面。
她還沒想着進去,隻是這道曆久彌堅又簌簌掉木屑的破門,似乎已經經不住這幾敲的力道。
吱呀一聲,開了。
室内很狹窄,陰沉沉的,像是沉在池塘裡的死水,昏黑一片還帶着渾濁。
湛淩煙緩步走過去,看見了獨自坐在黑暗中少女的身影。
施寒玉看起來常年不喜外出,她的皮膚蒼白得很,又十分削瘦,裹着衣裳縮在牆角。那衣裳其實也舊得發黑,盤出了包漿,湛淩煙看過一眼都不想多碰。
這是那個搶走原主丹藥的少女,大概是直接導緻原主死亡的罪魁禍首。
湛淩煙靜靜打量了她半晌,開口問正事:“施寒玉。平日你們師姐妹吃飯怎麼解決的?”
施寒玉本是背對着她,聞聲忽地一震,扭過頭來。
她眼疾手快地把一個東西扒拉進衣裳下,在地面上留下了清脆的劃拉聲。
湛淩煙聽得清楚,那絕對是碗。
挺好。鍋碗瓢盆竈,一般都是配套的。
湛淩煙走近幾步:“你可知道竈台在何處?”
許是女人靠得太近,那少女眼神裡忽地滲出一絲抗拒,又強行鎮定下來,隻是渾身發着抖。
湛淩煙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麼。
但接下來,那孩子做了一個她匪夷所思的動作。她猛烈掙紮起來,連忙側過半邊身子,把碗拿出來緊緊抱在懷裡,用手掏出裡頭的東西,囫囵吞棗一股腦兒塞進了嘴裡。
湛淩煙:“?”
她忍不住退後一步,目光落在那碗裡的糊狀混合物。
那混合物闆結得緊密,灰青色慘淡一坨,嗅着味道也不對勁。不知道這孩子藏了幾天。
而施寒玉吃得狼吞虎咽,食物卡在喉嚨眼,就合着唾沫硬生生咽,哽得一邊咳嗽一邊吃,似乎生怕慢了一步,就落到了湛淩煙嘴裡。
湛淩煙看不下去,她一手拽過少女手裡的碗,“這都馊了。”
施寒玉驟然發出一聲嗚咽,順着她的手攀上來搶回去,隻是似乎腿腳有點不方便,疑似昨日被謝花朝打成這樣的,倏地撲倒在了地上。
“給……給我。”
她拽緊了湛淩煙的下擺:“給我!”
湛淩煙把碗擱在一邊,拇指扣住碗沿,“松開。”
——那小姑娘的警惕眼神,甚至都讓湛淩煙覺得冒犯。
淩霄元君下輩子,下下輩子,就算是天塌下來,被人用劍架在脖子上,她也不可能和人搶這種東西吃。
湛淩煙冷然:“松開,我不和你搶。”
施寒玉的手微微放松了一點,但還是緊盯着她手裡的碗,一眨不眨:“那你想幹什麼。你要打我就快點打,把吃的還給我。”
湛淩煙道:“回答我剛才一問。”
施寒玉臉色麻木,嘴唇動了動:“竈台在屋舍後面……她們上山弄點獵物,挖點野菜湊合吃。”
至于施寒玉,她和那兩個師姐關系不好,年紀又最小打不過,所以得不到什麼照顧。她常年缺衣少食,搶來偷來的一頓剩飯都要吃很久,根本沒有這些肉和野菜吃。
“蓮禅峰的俸祿呢?”
施寒玉一怔,雙瞳裡頭終于有了些波瀾,不再是一片灰寂。不知是覺得荒謬、還是不可置信,她的目光擡起,直直打在湛淩煙的眼底。
良久後。
她眼底的波瀾黯下,又陷入一片沉黑:“這不是該問你嗎?師尊。”
“……”
湛淩煙收回目光。
知道了好消息,原主有俸祿。
隻是先前發過,後來不知是被原主用完還是被藏起來,現在一時找不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