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坐在一扇窗前的陳最剛撂一輪,一擡頭見人來了,擡手招她過去。
姜之煙過去時看見一個位置是空的。這個位置不在他位子旁。桌上撂了一摞高的籌碼,她很少流露迷惑的眼神。
陳最看在眼底:“會玩麼。”
她也是誠懇:“不會。”
接下來他給她提供本金,姜之煙學着押注,漸漸的,她看會了,也不用他俯身幫忙擺籌碼,架不住運氣不佳,輸多赢少。
陳最覺得這麼一聰明的女人,運氣也是夠倒黴的。他都有點莫名其妙的憐愛了:“你是怎麼回事?”
林東桐給哥們面子,故意放水,閑聊說:“周霄這場子是不是風水不行啊,妹妹,你五行是不是缺塊金?”
“嗯,你是行家,一缺木頭的有閑心管缺金子兒的?”陳最笑說。
這幫人太熟了,林東桐調侃說:“喲,這就護上了。”話鋒一轉,又說,“我爸這好不容易準我留京,什麼時候給我單獨開一趴?”
……
然後慢慢聊到了其他,姜之煙是一件事沒聽明白。
滿腦子都是抑揚頓挫的京腔。
他們對話繼續,沒一會兒場子東家過來搭背,自覺拉開椅子坐進這一撥人。
周霄沒看她,擺籌碼聊事兒,那姿态一派輕松惬意,甚至不必防誰。
聽得了無生趣,姜之煙下桌去一趟洗手間。在洗手間,她大緻聽到了一點關于這些人的身份背景。
還是那倆女孩,在補妝。
“剛進來的是陳最新歡啊?”
另一個說:“怎麼可能,他不喜歡這一款的,你忘記上一個了,你還不知道他麼,就喜歡清純乖巧的。”
“也是,這個看着太媚了。總不能是他朋友吧。背景硬到底和别人不同,說是給林東桐面子,依我看呀,是給他陳最哥們面子。”
其實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陳最應該是這圈子的中心,一舉一動招人注意,背景也深。以前跟他一陣子的女孩們估計都不會來這,她們也許都坐他一旁陪着。
這些話裡,姜之煙隻注意到,她不是坐陳最邊上的女人。
也就是說,陳最請她來這真就三缺一,似乎是真把她當牌搭子了。
這裡待久了是分不清晝夜與白日的。
從洗手間出來,往場子上環視一圈,煙霧缭繞,狂歡雀躍,姜之煙頭有點發脹。她慢慢走遠,走到了一個角落的玻璃窗前。剛推門,旋即怔了一下。
陳最正倚在欄杆旁,抽一支煙。看見她來這,并不意外地說:“怎麼出來了?”
好似兩人已熟絡得不行。
他純黑的襯衣被風吹鼓,面孔也顯得異常明亮,又說:“想給你開發一賺錢門路,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接着低頭笑一下,“前些日子,怎麼想到上桌。”
這種氛圍很怪,照顧得這麼周到,她相信他平時不是這麼對待其他女人的。
姜之煙面朝高樓,地下一片繁星璀璨,她側頭忽然問:“陪一根?”
兩人就這麼老實待着做一對煙友,有那麼一瞬間,她垂頭莫名笑出聲。
沒看陳最的表情,她自顧自望向遠方的鐘樓,說:“我有個妹妹。她從小就很笨,我們同父異母。”姜之煙撐着欄杆,轉頭看向陳最,笑了下又說,“你知道嗎,她運氣特别好。我記得初中有一場元旦晚會,音響出了問題,話筒聲音也小,我是主持人。你知道的,這種大型活動一有什麼狀況,底下全鬧哄哄的,就是個仙女也沒人搭理。”
她繼續,“那天其他人的演出都毀了,後來我将就主持,突然燈就亮了,我妹妹恰好登上舞台,她跳一個少數民族的舞,一瞬間,我聽見台下整齊劃一的驚歎——”
也許大家都不會忘記這場出事故的元旦晚會,但他們一定記得姜珠珠的演出。
姜之煙側過臉,腰身倚在欄杆,煙霧被風吹得飄散:“家裡長輩總說她傻人有傻福。”
陳最在一旁了然地笑,他問:“怎麼評價的你,我聽聽。”
“我?”她破罐子破摔地想了一下,“我媽遠嫁,哪那麼多親朋好友。”
還剩半根煙,陳最倚在護欄,忽然想起來了什麼,說一句:“你不是能說這麼多話。”
姜之煙有沒有笑,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隻知道她問了一句很天真又很傻氣的話,不像她的風格:“抽了同一包煙,又聽了我的心裡話,還教我押注。我們算是朋友了。”
交朋友,多純潔一個詞。有生之年發生在他身上。
陳最忽然輕輕笑了一聲,“你說是就是了,”眼睛裡既有燈光也有某人的倩影,淬出一絲明白的底色,“你就隻跟我做朋友?”
“你對我也不感興趣呀,”姜之煙笑眯眯地,“怎麼了,我不配做你朋友嗎。”
很多事情其實都講究一個湊巧,很多開始也不是那麼濃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