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下洗手間。”
冰尤嗓音低迷,低頭穿過了圍着的幾人。
在一堆關心的詢問中扯下了畫闆上那幅畫,揉皺在手裡。
經過付競澤的時候,她感覺到他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
但她走得快。
最後他什麼也沒來得及說。
冰尤腳下完全被浸濕,走在地上留下了一列水漬,以及濕哒哒的聲響。
所有人都能察覺出她情緒不對。
但如今能怪罪的原因隻有付競澤的出現。
理所當然的,大家都認為冰尤是被他吓到了而已。
*
走廊裡,她為自己的過激反應買單。
攥成團的畫紙被丢進垃圾桶,心髒止不住地狂跳。
她痛恨自己鬼使神差地答應作畫,把有可能被人發現的蛛絲馬迹展露出來。
苦澀是最不該有情緒,現在卻把她填滿了。
一直走進盡頭的洗手間,她捧着冰水一遍遍拍在臉上。
水打濕了額頭邊上的碎發,一滴滴順鼻尖滑落進水池裡。她和鏡子裡自己對視,強迫大腦記住今天的所有的失誤。
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鞋全濕了。
她緩緩從壁挂的紙盒裡抽出幾張紙,扶着水池邊緣擦拭着表面的水痕,勉強弄幹個七七八八。
洗手間的門簾被掀起,“啪”一聲迅速落下。
走進來的女孩順理成章站在了她身側,兩人的站位把水池做了無形的分割。
“怎麼,外面還在下雨嗎?”
彌音撥開龍頭的手纖細修長,疊在一起的串珠手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那是獨屬女生的悅耳聲響。
冰尤從鏡中看了她一眼,制服穿的闆正,估計是學生會文宣部有工作,才會在此刻出現在美術樓。
她輕笑着回應:“彌音姐真會開玩笑,雨早停了。”
說完,她把用過的紙巾扔進紙簍,目不斜視地朝外走。
彌音關閉了水閥,讓自己說話的聲音更清晰。
“你認識夏亦可對吧。”
女孩的名字逼停了她的腳步,瘦高的身影停在門簾前,連同雙臂脫力般垂落。
水龍頭未關緊,水滴一顆顆墜下來,砸在水池的中心,回音蕩在兩人之間。
她回眸的神色淡定自若,稱得上無感:“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少裝!你不認識又怎麼可能知道我之前的事?不認識又怎麼會處心積慮的想擠進學生會?”
彌音一連串的質問沒有讓冰尤的動作停下,眼看她要走出門簾,便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兩雙眼睛對在一起,翻湧而出的情緒相互吞噬。
“冰尤,你認識她就該知道,她之前最喜歡付競澤,你現在和她最愛的人走這麼近,你對得起她嗎!”
話音落下的同時,冰尤甩開了她附着在自己身上的手。
“少發瘋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和上一句是一樣的話,但這次幾乎是一字一頓,掰開揉碎了生怕她聽不懂。
她話裡話外都是警醒。
從她威脅彌音的那天起,她就料到會有被她猜中的這一天。
她想讓彌音知道是她為誰而做這些,但如果對方把女孩當作把柄,她也會不留情面。
洗手間裡面的門突然轉動了軸承,吱呀呀的響聲引得二人齊齊看向内側。
所幸隻是風把門吹開,沒有人出來。
激烈氣氛已經被打斷,對話沒有再繼續。
彌音的焦灼還挂在臉上下不去,蹙起的眉毛在精緻的面龐上格格不入,嘴唇在撕咬下透出血紅。
冰尤扶簾而出,隻有一縷發絲纏在簾子的夾縫中。
來去随風。
美術教室的課準備就緒。
長廊上,程芳梨從門口探出頭,招呼着冰尤趕緊進去,看到她臉色不太好後,沖着裡面的付競澤又添了一句埋怨。
*
天空陰沉,風沒完沒了的吹。
一直到放學也沒有掉雨點的迹象。
高三一班教室。
男生在後排翻着運動雜志,頁數停在最新款的球鞋。
“我真服了這破天,老子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帶着氣的說話聲剛落,懷裡的籃球就滾到地上,轉着圈地碰到教室後牆才停下。
原本幾人約着打球占場地,現在看天氣不好,估計要泡湯。
男生煩躁地離開凳子,在一衆上自習課的同學中起身,撈起地上的球回到座位。
半路經過付競澤的位置,看他趴在桌子睡的正香,絲毫沒被天氣所動。
“付少一天天怎麼就這麼缺覺啊?”
這句話逗得周圍一圈人直樂,笑聲擾得付競澤靠在手臂上的頭動了動。
衆人立刻移開視線,把笑聲憋了回去。
半掩着的窗戶被風一扇扇吹開,臨窗座位的同學哀怨聲一片,邊按住桌上被吹到飛起的書本,邊起身想把窗戶關上。
冰尤的座位就處在風口,卷子習題滿天飛。
她把窗戶鎖嚴實後,蹲在地上撿着七零八落的東西,并把散落的紙一張張疊好。
一束光閃了一下。
位于水平視線的桌鬥裡,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伴随輕微的震動彈出一條消息。
她順手掏了出來,解鎖查看。
【美術課抱歉,放學請你吃青椒拌面吧】
消息來自付競澤。
她轉過頭看向他座位的方向。
一群男生女生還在笑着唠閑嗑,幾人的空隙中能隐約看到他趴在桌子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