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日,天色陰沉成一片灰白。
從學生會出來後的一整天,冰尤都在為這周四的摸底考做準備。
教室窗外的鳥群飛的很低,偶爾傳出幾聲尖鳴。
暴風雨的前兆。
前排的同學受不了噪音,不耐煩地把窗戶關上,一瞬間隔絕了所有的室外音。
冰尤把頭發捋在耳後,朝外面看了一眼。
心裡亂得很。
她滿腦子都是彌音看她的眼神,是職位安排表裡突然出現的付競澤的名字,以及遊戲的最後一周期限。
筆尖停在即将解出答案的數學題上,随着神色遊走,碳素筆漏水,沁黑了一片幹淨的紙頁。
“不學了?”
付競澤正在行列間分發複習卷,走到她身邊時輕輕托起了她拿筆的手。
冰尤抽手讓筆尖脫離習題。
不過為時已晚,大面積的沾染已經暈開成一團漆黑。
就在她拿開的同時,殘留的墨水不斷滴下。
有兩滴不巧落在了她的制服裙上。
付競澤看她發呆沒完,索性揪起她那條胳膊的袖子,把拿筆的手拎到了過道。
筆水才滴滴答答轉移在地磚上。
隔壁桌的男生怕被甩到墨,驚聲尖叫起來:“我去,冰姐你幹嘛!”
原本都在安靜伏案複習的同學聞聲看了過來。
付競澤一手拿着要發的卷子,一手拽着冰尤的胳膊維持平衡。
她怕被人誤會,迅速脫手,讓碳素筆掉在地上。
他被拍開,沒了牽她的由頭,隻能收回動作看着她低頭整理污漬。
冰尤的長發垂落到一邊,露出後頸凸起的骨骼。
最近一段時間她瘦了不少,再加上長期吃素,營養有些跟不上,剛裁的制服都有無法合身。
他轉身,繼續分發卷子。
身後的女孩用一大把紙巾擦着浸在地磚上的墨迹,因為擦不掉發出“啧”的一聲。
放學鈴聲打響。
沒人再管剛剛的插曲,教室驟然一片喧鬧。
*
冰尤把污漬收拾好後,班裡的人就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再等到去了一圈洗手間,清理裙上的墨點,已然人去樓空。
她回班拿上背包,眼神掃了一下付競澤的座位。
書包不在,課桌幹淨,他人已經撤了。
走廊傘架上的公共雨傘無一例外全都被搶空,大概是看天氣陰得厲害,都怕回家路上下雨。
連壞掉的那把都被湊活着拿走。
她隻能碰運氣,祈禱着雨晚點再下,堅持到地鐵站就一切都好。
可是剛走出教學樓就被眼前的景象逼停。
狂風肆虐,烏雲壓得透不過氣,幾顆樹被吹的斜向一側。
大路上的幾個女生盡力捂着校服頂風前行,最後不堪一擊,折返回來躲到了屋檐下。
“唉……早知道今天放學早點出來了……”
“是啊,一會雨下起來咱倆隻能打車回去了。”
冰尤聽着她們的對話活動了下脖頸。
如果自己從學校打車回酒店的話,恐怕大部分時間都要堵在路上。
正想着,又一陣強風迎面吹拂過來。
她把手伸進外套兜裡,準備拿出香煙解悶。
一念之間,身側遮出一道陰影,男人高大的身形擋住了肆虐的風,給她圈定了一塊無風區。
付競澤改不了油嘴滑舌:“等我來接你呢?”
冰尤看着他嘚瑟的嘴臉,打消了拿煙的念頭。
“我坐地鐵回去。”
“坐我車,我送你。”
“不用。”
“别犟,要下雨了。”
“……”
他說的沒問題,況且搭他車的事冰尤也沒少幹,隻是今天她不知道怎麼,心裡格外别扭。
彌音那句“你認識她就該知道,她之前最喜歡付競澤”。
像魔咒。
一直在她心裡盤旋不散。
她緊了緊外套,上挑的眼睛直白地看向他:“一時半會兒下不起來,我自己走就好。”
付競澤不明白她玩的哪出,隻能把手中的雨傘撐在地上,抄兜陪她站在樓門口。
半晌,他開腔:“五分鐘之内如果下雨了,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說真話那種。”
“你無不無聊。”
他沒管她,繼續張口。
“我想知道你身上香水的味道。”
她皺起眉毛,正臉進而轉向他,試圖分析出他問這個問題的意思。
眼角處被風吹得有些發紅,水汽彌漫在眼眶裡。
是疲憊和無措。
教學樓裡餘下的學生跑了出來,樓梯間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一連串鞋底和地磚摩擦的聲響逐漸逼近,最後一群人打鬧着從門内湧了出來。
他們從兩人旁邊的縫隙裡跑過,一把把雨傘在頭頂撐開。
成群結隊地帶着剛剛躲雨的兩個女生一起沖進了風裡。
還沒下雨,但已經不怕雨了。
冰尤還在盯着他的眼睛,他瞳色深沉細膩,像雨後在地面積起的水,反着幽光輕漾起波紋。
她開口:“下不下雨我都可以告訴你,是梨花香調,牌子很老,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