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尤出審訊室,k走進警局大廳。
前後不過一分鐘。
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和她送付競澤離開的那天一樣,可是心境卻已經截然不同了。
她累的不成樣子,冷燈打在臉上,在眉骨下形成一片陰影,瞳中的光焰熱不透皮膚透出來的寒意。
制服上到現在還挂着跑進莊園時淋的那場雨。
沒幹透,一直黏在身上。
k從盡頭處走來,大衣在身後擺:“你真是越來越會給人驚喜了。”
他說的狠毒,眼裡又是對她所作所為的警醒。
那意思有種———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冰尤靠在牆上,眼看着男人從自己面前快步走過去,對視的幾秒鐘,彼此都眼神狠戾。他老道地給後面跟出來的警員遞煙,對方當然不接,還指了指牆上的禁煙提示。
寒暄過後,那根煙被放回了盒裡。
值夜班的男警撓了下後腦:“家庭糾紛……然後她爸那邊還在審,高中生女孩,該教育的都教育完了,以後記住有事好好說,千萬别動手。”
男人是在跟k解釋情況,也是在和冰尤做最後的叮囑。
他把手上的記錄表連同簽字筆一起遞給k:“簽個字就能走了,他爸那邊複雜點……”
冰尤看着兩人傳遞東西,肩骨撐在牆壁上支撐起整個身體。
“警察叔叔,我不認識他也要他簽?”
她聲音沒有裝嗲,就是因為沒裝,才和陰魅的笑容形成巨大反差。
k手下沒有停頓一刻,洋洋灑灑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值班的警員點頭緻謝。
他表現出的紳士風度渾然天成,等幾個警員走幹淨,走廊隻剩兩人,那點禮貌的笑容立刻僵停在臉上。
他和冰尤本質上是同一種人,為了目的能豁出一切,不惜把自己撕爛也要戴上新的面具。
k緩緩挪向她,眼神從頭到腳把她審視了個遍。
“看來冰大小姐在西華混的不錯。”
“不然呢?等你和那個混蛋的爹榨幹我最後的價值嗎?”
她的笑不像剛剛那般鋒利,反而有種解脫。
冰尤十幾歲開始就被關在房間裡作畫,和外界硬生生剝離。
漸漸的,她的作品價值從萬計飛騰,到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盯着二手市場周轉。
她爸賺的盆滿缽滿。
當時家裡為了讓她開闊眼界,每周都會買些科普雜志回來。其中有本中寫到了一種生物叫寬吻海豚,它們有靈性,又願意相信人類,正因如此才會被拉去海洋館圈養。
她覺得那簡直是她自己。
冰尤累了,她開始鬧,開始想像同齡人一樣去學校上學。
她爸說可以。
但是生意做到一半哪有不幹的道理。
所以随着k的入股,她又開始遊走在名利場。摒棄了畫家的身份,為家裡的公司圈資撈錢。
彼時她迎來了自己的18歲。
海豚不在海裡,是她聽過最大的笑話。
“聽說付競澤去英國了?怎麼,你倆沒戲了。”
k的聲音不溫不火打斷了冰尤的遊神。
她從走廊的牆壁上直起身,終于不像剛剛那般頹廢,滑下來的發絲也被捋回了耳後。
“少從我這打聽。”
“他不是對你有意思嗎?”
“……”
“那他還火急火燎地去英國處理他前女友的那些畫?”
“你知道的這麼清楚還問我幹嘛。”
冰尤邁腿朝門口走,速度快的就是想甩開他。
k緊接着跟上,黑色大衣穿的闆正。
他邊系紐扣邊皮笑肉不笑地調侃:“看來你對我那幾招對他不管用啊。”
她腳步驟然停下,兩人已經走到了警局外面。
夜色融融,黑的能吞下一切。
遠處的馬路上立着昏橙地路燈,因為最近多雨的緣故電壓不穩,亮一段滅一段。
“因為我在用‘冰尤’了解他,但對你,我用的是最俗的那套公式。”
她咬字清楚,說完後留了個目光在他身上,然後當着他的面從外套口袋掏出半濕的煙盒,挑了一根咬在嘴裡。随後,便一刻不停地走進了黑夜。
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像晃蕩的蘆葦,參不透的孤寂。
這回輪到他不爽,但也隻能冷着臉放她離開。
從他開始借她家庭的痛苦捆綁她的時候,就注定會在她掙脫的這天被一同對立。
最最不甘的是。
冰尤分明是利益至上的現實主義,從來都隻做勝算最大的抉擇。
而付競澤,卻是她不顧天時地利人和的。
第二種抉擇。
*
晨間,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