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解端頤也記得,像有一種特殊的磁場吸引,他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她仿佛确定了什麼,她有點開心的樣子,美目傳情,極為明媚的光。
視線交錯,天雷勾地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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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端頤再見林兌卿的時候,上大學了,換了國家還能碰見她,那還不就上來上去就這幾個國家,做生意的最後落腳處總是這裡。
解端頤見着林兌卿,她還長大一點,心理年齡伴随實際年齡的那種長大。
也不知是他太沉默,還是她社交太忙碌,她好像不記得他了。
或說她看到他是有那麼一點錯愕,但她當時好像還恍然大悟,她後面也沒問。
沒問,他與她相處着,她當他是一個新人一樣來接觸。
林兌卿是真的不記得他了。
林兌卿經常出現,和以前不太一樣。
解端頤總是不知道這個女孩子在想什麼,看不穿。
後來知道,林兌卿沒有東西給他看,看穿什麼。
她就沒在想事情,她一天有十八個小時在放空,還有六個在睡覺。
空的,能看穿什麼,沒有,沒有當然就看不見。
林兌卿于他,是朋友的朋友,經常出現在他身邊,似乎自帶安定劑屬性,她在附近,他能看着,他就蠻開心。
解端頤每次見林兌卿像開獎一樣,猜猜看今天她有沒有在放空。
群裡發通告,燒烤又幹飯,他倒要期待她來不來。
那不行。
林兌卿沒常性,對人也很難産生什麼感情聯系,那并不适合他,沒必要。
中空,薄情,平時生活大部分狀态無意識,她有意識的時候,對他有緻命的吸引力。
解端頤很長一段時間,心下一會兒一把野火一陣陣燒,一會兒又不合适沒必要。
那大概就是林兌卿所說,“他為什麼有時候跟我主動說話,還跟我很熟的樣子,有時候我跟他說話,他就非得把天聊死?”
解端頤見過林兌卿她爸兩次,還問過幾句話,林兌卿她爸不一定知道解端頤是誰家的小孩,解端頤認識林兌卿她爸,林兌卿不知道。
林兌卿爹娘開公司各開各的,爹公司體量大,娘公司利潤大,爹公司人事複雜,娘公司需要有人帶她。
每次要讓林兌卿評價一下自己爹媽,她搖搖腦袋,嗯...就那樣吧。
林兌卿的爹有私生子女,她知道有,但她一個也沒見過。
她對這些私生子女有一些了解,她會說,‘嗯?有一個今年好像十四歲,十四歲該上什麼了?’‘那個大的好像今年上高中。’‘嗯...今年送出國了,在瑞典。’
林兌卿隻知道這些,更多的不知道,問她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她會思索着說,‘别人告訴我的。’
林兌卿與她家這些私生子女沒有競争關系。
她家她媽媽對她的态度類似于,外部看個差不齊心裡有數得了,讓她不需要真天天浸在烏煙瘴氣裡面。
差不齊,心裡有數,那樣給她披上了一層很溫柔的外套。
林兌卿留洋生活從上一個國家到這一個國家,不牽扯任何别的事情。
林兌卿一旦離開中國,她内存盤就開始分割,國外算國外的,國内算國内的,林兌卿在國外她是一點不想國内的事,她很少想事情,很少考慮事情,也很少聽她說什麼。
假期餘額不足,需要充費,最後一個周末,要加緊娛樂,就剩一天了,還能做什麼呢,很無聊。
逛街購物買奶茶,做頭發。
林兌卿呆呆看着鏡子發呆。
她開自己手機,切微信分身,給自己微信小号換個可愛點的頭像,不太像她風格的,再改個昵稱。
把解端頤的微信号什麼東西一大堆亂碼複制一下。
她開自己微信小号加解端頤微信。
編輯好友驗證發過去一條:
「hihi,我也上xxx,請問你是周幾的xxxxxx呀」
僞裝成他課友總能給通過了吧?
大号沒消息,小号也沒消息。
秦綏蓁手機振動,拿出來一看,林兌卿直接在農家樂聊天群裡面@解端頤:
「要不要出來吃飯?」
「iqe teuror」
那個群,平時吵鬧得要死,從找家政公司到今天在路上看見有兩隻大鵝在打架,什麼都在群裡發,每天早晨一打開永遠99+。
她一@解端頤,這下安靜了,沒有人說話。
直到另外一位朋友頭發都做完了,一整個小時,那個群裡沒有任何人說話。
站在路邊點煙。
望見馬路對面人來人往。
好有活力的年輕洋人成群結隊,裝束像要去萬聖節party,萬聖節還沒到,也沒把血塗得滿臉。
西亞女人全套瑜伽服,身邊同伴中東男人臂膀雕龍畫鳳的。
華人阿姨淺灰色防寒背心,淡黃色藍色條紋的針織衫,拖着買菜小推車路過。
天空淡青與淺灰相交,雲紋散布,隐隐透着微光。
林兌卿抽一半把煙滅了,丢臉死了,發進群裡的消息能不能撤回來。
她擡手食指戳了戳秦綏蓁胳膊,手裡拿着手機向秦綏蓁展示,手機拿得低,“能不能發兩個表情包...把我消息頂上去...”
秦綏蓁正低頭看自己手機,側頭瞧一眼輕聲笑了,她也把煙滅了,笑着劃自己手機,“喔呦,終于有瓜吃了,我們都快餓死了,終于有人談戀愛了...”
秦綏蓁笑吟吟一晃身,手上指尖劃着自己手機屏幕,笑道:“這話非他回你不可。”
林兌卿笑着不滿搖搖頭。
解端頤回複了。
他回了句:
「上班...」
林兌卿垂眸看着手機,淡然的微笑,眼裡像蒙着一層迷霧似的毫無情緒。
解端頤在群裡面發:
「我能不能别上班了?」
「我說我每個學期去診所打兩次班我不要工錢的」
「我拿我零花錢還你的」
「卡比」
卡比是叫宋庭庸,宋庭庸沒回。
林兌卿興緻不高,聲色平平,“他欠宋庭庸錢?”
秦綏蓁觸上她目光,一聲嗟歎,“别提了,我們這裡...債務問題很複雜...”
林兌卿環臂思索瞧着她。
秦綏蓁把煙滅掉,語速很快,“複雜是複雜,其實歸根結底就是所有人都欠宋庭庸錢,解端頤不欠宋庭庸錢,我男朋友真的欠宋庭庸錢,而且欠很多,我都不知道宋庭庸借給我男朋友借了有多少。”
林兌卿凝神好奇問,“你男朋友欠宋庭庸錢幹嘛?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用得着找宋庭庸借錢?”
秦綏蓁淡淡笑了下,“他騙宋庭庸。宋庭庸被他吃得死死的。”
緊接着下一條,另外一個朋友發的聚會通知,在宋庭庸家給另另外一個朋友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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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層層疊疊,天氣都有些涼。
空氣,沒什麼特别的,像森林裡的空氣。
一排樹,樹後面有個小草坪,一堆洋人小孩在玩拿頭頂球。
在秦綏蓁家樓下小院子,小院子很空,兩個釣魚椅,一套紅木大桌子墩椅,估計不要了丢在院子裡,一套真的紅木大家居,竟然不要了,丢在院子裡風吹雨打,宋庭庸聽了要心梗。
林兌卿很漂亮,林兌卿漂亮瘋了,黑色羊絨開衫,尖領白襯衫,回收尼龍防水布一片兩片式的那種,黑色長裙,背着個灰色小書包,生無可戀地趴在桌子上,一點都不端莊了,臉頰上的肉堆在胳膊袖子,膚若凝脂的。
秦綏蓁坐在她旁邊看她,一把擁住她把她搖來搖去,搖着說:“...小瑜好可愛。”
林兌卿長長的黑色的秀發堆在邊上,“...唔。”
秦綏蓁裡邊白色高領瑜伽服,外邊套了件黑色運動服,版型挺括,下邊是條,是條黑色百褶裙,黑色樂福鞋,小硬币。
林兌卿盯着她眼裡鬼魅一般的笑意,林兌卿噗一聲笑出來,是抓着哪件穿哪件嘛。
秦綏蓁身子一軟貼在她身上,“嗚嗚嗚走在路上突然想啵小瑜一口。”
林兌卿趴回桌面,手裡支着自己手機,食指動不動劃一劃,蔫蔫地說:“...啵吧。”
“嗯把你妝啵花掉了。”秦綏蓁扭捏道,“...要抱着小瑜睡覺。”
林兌卿眼睛亮了亮,支起身來側向她,略伸雙臂。
林兌卿含笑凝視着她,“要不要來我家睡覺?”
秦綏蓁反倒低頭看手機回消息,林兌卿手機在振動,她也看手機。
秦綏蓁問:“你直麼。”
林兌卿蹙眉問:“我怎麼不直...”
她劃着劃着手機,手機屏幕界面跳出來微信通話。
林兌卿上一個男朋友還沒分掉,正給她打電話,她煩躁一聲,“啧。”
秦綏蓁擡眼隻見林兌卿屏幕上熟悉的微信頭像一閃即逝,林兌卿直接把電話拒接掉了,拒接之後還給那人靜音,“…神經病。”
林兌卿退出微信換微信分身。
縱說被偏愛的總有恃無恐。
她盯着解端頤這個打死也不給她通過的微信個人信息界面發呆。
他頭像看不出來是個什麼,藍藍金金黑黑的有點像水墨風景,卻看不出來是個什麼風景。
秦綏蓁一心三用擡頭探一眼,一邊回着手機消息,一邊腦子全自動回複應和一句,“喜歡他什麼呢...?”
林兌卿趴在桌子上身形又矮了些,手機也攤平在桌面上, “好看…得不到我心癢癢。”
安靜的幾分鐘。
林兌卿墨發左側發絲别在耳後,豆蔻色的唇釉,左耳墜着一隻白冰翡翠不鑲鑽。
遠山眉細眉,桃花眼溫柔,捎着幾分冷峭。
秦綏蓁黑發遮住兩邊耳朵尖,绾在耳後,耳垂上戴着玫瑰金玫瑰花鑲鑽耳飾。
秋娘眉杏眼,小巧的鼻尖,精靈一樣魔法少女,靈動,純真而狡黠。
秦綏蓁回完消息收起手機放回口袋,坐直看着她,“...要死不活的男人,有什麼好的呢?”
林兌卿擡眼看她。
秦綏蓁媚眼如絲凝視她,笑意盎然。
林兌卿看着她挑眉,沒了筋骨一般攤回桌子,“…他不會發現這個圓圓團子是我了吧?”
秦綏蓁頭發發梢卷卷的,仍在低頭看手機,“他百分百發現的,我們那個課上來上去就那幾個中國人…”
她坐到林兌卿邊上,一把把她抱住,“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圓圓團子問他上不上xxx呀?”
林兌卿燦然笑了,“那要怎麼辦嘛!”
秦綏蓁抱着她搖着晃,“我們小瑜這麼漂亮,追他他怎麼會不心動嘛!”
追啊,為什麼不追,追上了爹媽都要給閨女磕兩個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