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凜,借一步說話。”
鄧凜和沈晚江對了個眼神,很快便禮貌上前,“好,謝叔叔您帶路。”
兩人今天穿了同色系的大衣,一起往庭院内郁郁蔥蔥的香樟樹那走去,站在對面的長廊上。
長廊那裡有一個夏季會開滿荷花的水缸,現在沈晚江才知道是明朝的老物件,釉水上呈,寓意祥和美滿。
一旦下雨,水珠落在荷葉上,滾來滾去,圓潤的像粉嫩的珍珠。
小小的沈晚江會躲在長廊裡,看荷葉下的遊魚,它們被喂的像小豬一樣,等沈晚江離開後,也不再胖乎乎了。
謝青珩記得是自己六歲的時候,一個平靜的夏日午後,它們通通翻肚皮離世。
往日火紅的金魚尾巴,在被荷葉擋住陽光的水中肆意飄動,像在天空中挂着随風動的燦爛雲霞。那一天卻像血珠一樣,糊了哭泣中的謝青珩滿眼,視線被遮住,他哭的更狠了。
再看見那水缸,兩人不知是誰先起的話頭,慢慢往小時候的趣事聊了下去,倒也祥和。
長廊下的謝席禦也沒急着敲打鄧凜,看着那水缸半晌這才帶着懷念往日的口吻開口,“已經二十年過去了。”
“我和她們分開的時候,年輕氣盛,以為自己能護着她們的同時,還能幹一番事業出來,人這一生,沒有辦法兩全其美。”
他後悔嗎?
并不。
大多數男人,不,是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後悔自己選擇前途的路,哪怕是踩着至今之人的骨血往上爬。
謝席禦是這樣的,他會認為大部分男人都這樣,剛要開口問,鄧凜已然出聲。
“沈晚江。”
他的眸光穿過長廊,抵達窗邊同謝青珩說話的沈晚江,她的語調總是帶點上揚,不高興的時候會降下來,不難分辨。
鄧凜喜歡一直盯着她,看她臉上生動的情緒色彩,她那雙棕黑色瞳孔内,閃爍的任何一次愉悅,他都希望是為了他。
占有欲發作的每個夜晚都很難捱,可他知道她要自由,要得到足夠的氧氣,她不是一朵嬌生慣養的花。
如若将她困在花房中,她會痛苦,會發瘋,會用尖刺戳傷他,最後兩敗俱傷。
他甯願自己痛苦,也要以自己血肉的養料裡,讓她肆意生長,得到原本就該屬于她的一切。
“我選沈晚江。”
在謝席禦試探的眼神内,他再說多少次都無所謂,“我選沈晚江,晚江在我這裡可以随時離開,也可以随時回來。”
但他說出這話當然心痛,誰不希望能牢牢掌握另一個人,他以為自己做不到讓她離開,卻發現,自己的愛能勸不甘心的自己放下一切,随她離去,随她回來。
他就像是風中的蒲公英,随着名為“沈晚江”的風,她去哪裡,他随遇而安的飄到哪裡去。
“我愛她,但我不幹預她的選擇。”
“這話說的倒是慘,她要是随意放棄你,跟别人談婚論嫁去了,你也還這樣的性子?”
謝席禦哼笑一聲,他又不是沒見過鄧凜,這孩子以前眼神冰冷,對所有長輩都是一樣禮貌,标準的京城太子黨角色。
誰料到會到英國追随夢想,還遇上了他謝席禦的女兒,談戀愛多年,現在都沒能定婚約。
他再看這兩人的感情,對誰是主導者,早就清楚。
“當然不是,無論我和她有什麼矛盾,都隻是我和她之間的,别人想要插進來,絕對不行。”
鄧凜很不爽蔣之舟,幸好沈晚江對蔣之舟并沒有太多其他的情感,不然這人現在就不是在看守所好好待着,等律師保釋自己了。
态度堅決,鄧凜這孩子從小和謝青珩到家裡玩的時候,就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謝青珩偶爾有些拿不出主意的事情,都是他幫忙。
謝席禦認可鄧凜的真心,但他還是搖頭,“一個人變化最快的東西,就是愛情,愛情這東西,有的人保質期是一輩子,有的人三兩年,有的人不過一瞬間,你覺得你是哪一種?”
“我不能說我是哪一種,在英國留學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今生隻有她了,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我隻有她了。”
這話越說越小聲,謝席禦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你,但如果有一天真的不愛她了,我希望你能大方一點,好聚好散,别搞得雙方都紅了臉,不好看。”
“不會有那一天。”
鄧凜手握緊又松,他聽不得任何與她分開的話,生病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怎麼會不愛她,太患得患失,他恨不得長在沈晚江身上,血/肉/縫合,容不得他人插足。
已經病态了,他不知道哪一天會爆發,他唯恐沈晚江會覺得他是怪物,從而離開他,其實忍得夠辛苦,夠疲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