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幼齡選擇的地方是香港的太平山,她從前住在香港一段時間,不過還是自己的少女時代。
那個時候的香港春季晚上潮濕至極,霧氣将視線遮掩,有些老宅院子裡大多數都挂着紅燈籠,活像一盞盞忽明忽暗的鬼火。
她每每想到陳柏青,自己年少時為了同他在一起,跪在祠堂内的身影便會浮現在自己的腦海裡,多少年過去了,他的心早就大了,也忘記了當初的誓言。
吐出一口濁氣,閉了閉疲憊不堪的眼睛,旋即睜開,擡眼就是已經被服務生領進來的沈晚江。
沈晚江今日的穿搭和往常并無區别,陳幼齡卻還是一動不動盯着她,仔仔細細裡裡外外打量着。
半晌,她才冷冷開口,“是我太蠢,你們明明不一樣。”
真正的照片被送到陳幼齡辦公桌上,她才發現,當年讓自己傻傻分不清的兩人,是柳夢圓改變了陳姜的照片,讓這兩人本就相似的臉,變得更像。
用來混淆視聽,這樣的手段,必然是要防誰。
陳幼齡明明見過陳姜,然而卻還是因為虛假的證件照懷疑自己,記憶最終呈現出是沈晚江的臉。
真是造化弄人。
兩份證件照推置沈晚江面前,陳幼齡不急不緩開口,“我懷疑過你,但你已經和當初那個窮學生變得太不一樣了,我無法分辨。”
總之,陳太太怎麼會有錯,錯的都是這些不清楚自己地位,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沈晚江不語,從一進來便盯着陳幼齡,表情冷淡卻始終勾唇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禮貌是有的,陳幼齡的不安愈發放大。
陳太太與沈晚江談話,太喜歡先聲奪人,這和沈晚江中學時期的一位老師很像。
那位老師的夫人低眉順眼,孩子也小心翼翼,一個家裡沒人敢反駁他。
沈晚江不過提出他的答案錯誤,差點被請家長,他把沈晚江喊到辦公室,大呼小叫了半個小時之久,不知道怎麼傳到了陳姜耳朵裡,陳家找了點關系,學校立馬辭退這位老師。
男老師趕緊提着禮物上門道歉,可陳姜坐在沙發上,理都不理他,嘻嘻哈哈的玩手機,任憑他又鞠躬又保證的。
半個小時後,陳姜讓這老師走人,禮物什麼的當面全扔了。
陳姜在别人心裡好與不好,不到明面來說,沈晚江無法評判。
可隻要别人敢當面說她不好,沈晚江這種素來不愛口舌争辯的人,也會冷臉輸出一波。
聽陳幼齡說陳姜,越說越不正常,沈晚江打斷她。
“陳太太。”沈晚江敲敲桌子,她将兩張證件照拿起又扔下,證件照輕飄飄的落回桌上,“你現在說這些是要做什麼呢?”
“你不喜歡陳姜,那是必然,她是柳姨的孩子,你不應該喜歡她,但她為什麼在你眼裡那麼不堪,我想你們之間沒什麼過節吧?”
這話讓兩人本就不好的氣氛完全降至冰點,沈晚江語氣不算冰冷,似乎不解地歪頭看她,見陳幼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勾唇冷笑一聲,無聲收回自己沒有溫度的眼神。
美式咖啡的味道太苦澀,飄浮在兩人身邊,冰冷又蕭瑟。
“您是做母親的人,别人這麼說你的孩子,你也應該不高興。”
沈晚江知道陳家大少爺陳楊,他還在醫院裡躺着,眼看陳柏青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誰知道陳柏青的遺囑是怎麼立的,陳幼齡當然着急。
陳幼齡皮笑肉不笑,嘴角費勁扯扯,“再不高興,她不得忍着?現在的陳家産業,當年都是我父親的,再往下說,柳夢圓和她那女兒,婚外情,能得到什麼?你也别高興的太早,你現在的身份不是很尴尬嗎?“
“我尴尬什麼?陳先生早就知道我是誰,他在跟你做戲,我的身份尴尬?我尴尬什麼?”
沈晚江唇角的弧度大了些,她往後靠了靠,似乎在苦思冥想般,皺眉道,“我如果一開始就要以陳姜活一生,我就應該放棄我在香港的身份,而不是隻改了我的名字。”
“陳太太,你手上的人不如陳先生的厲害啊。“
她無意一句,陳幼齡臉色僵了半天,喝了口熱茶,她才緩解似的,握緊杯壁的手卻還是落到沈晚江眼裡。
沈晚江問她,“您究竟有什麼事情找我?”
“我需要你幫我的兒子拿到百分百的繼承權。”
“我?憑什麼?”沈晚江覺得她簡直癡心妄想,嘴角想維持平和的笑容都做不到,幹脆冷冰冰的盯着陳幼齡。
陳幼齡明顯理解錯了她的意識,軟和下來勸說,“你現在是鄧凜的未婚妻,在陳家面前不是更有話語權嗎?”
“你幫我,事成後,你要多少錢,随你提。”
沈晚江點點頭,看似同意實則奚落。
她的眼神在陳幼齡和證件照之間來回遊走,神色已經冷到一定程度。
不知道是誰在攪咖啡,銀勺不斷和杯壁發出碰撞,叮鈴作響,莫名有種兵戎相見的交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