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江從前讀過一本外國小說,裡面有位男主,金發碧眼,睫毛修長,總是撲扇着自己的大眼睛,女主會時不時冒出一句話,稱贊男主的帥氣逼人,當時的沈晚江卻覺得也還好吧,這女主是不是沒見過帥的,作者寫的女主像癡漢一樣,怪怪的。
這世界上的人有多少長成小說男主那樣呢,可現在看來,她面前的鄧凜可不就是徹頭徹尾的尤物。
他有雙格外引人注目的藍眸,在她說出似乎令他不開心的話語時,會有層雨幕飄浮,他的傷心隻會在其中時隐時現。
他經常問她記不記得什麼東西的時候,沈晚江學會了乖乖閉嘴,少說點讓他傷心的話。
沈晚江莫名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記憶,對于鄧凜來說很重要,很重要,重的他無法接受另一半想不起來昔日愛過的證明。
鄧凜一一把菜放好,給她拿了凳子過來,凳子很冰,他拿了自己帶過來的小墊子放在上面,示意沈晚江去坐。毛絨絨的小墊子暖烘烘,很舒服。
沈晚江坐下,他又拿碗拿筷子,給她盛湯,這麼殷勤的勁,有點太過了,沈晚江趕緊阻止他,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來,自己來,我手沒受傷。”
他卻不依,搖搖頭,“我們平時吃飯也這樣,你不會拒絕我的。”
這尾音還帶着點委屈,聽得沈晚江瞪大了眼,有點難以想象,難不成自己平時都這麼欺負人?
“那你以後别這樣,我們以後自己吃自己的。”她本是好意,這話一出口,鄧凜給她遞筷子的手僵持在那,沈晚江也不知道是該接還是不該接,垂下眼簾又心虛的偷偷看他一眼。
沈晚江放在桌子下的手,兩隻摩挲幾下,她正要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鄧凜收回自己頓在半空中的手,放好在她碗旁,筷子和碗發出一兩聲清脆的撞擊,他卻不點頭不搖頭,雙眸盯着她看了許久,變得蒼白幾分,許久才柔聲道,“我喜歡這樣照顧你。”
一擡眸,就是這麼張混血臉,帶着憂郁藍眸内含情脈脈的神情盯着她看,沈晚江小弧度倒吸一口涼氣,臉部似乎有點灼燒起來的紅熱起來,萬幸沒開大燈,隻有床頭一點明亮,差點看不清什麼菜,可卻給沈晚江一種羞于見人的安全感。
她好喜歡面前這個男人,怎麼辦怎麼辦?
不過她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都一樣的淡漠表情,也還是那麼在臉上浮着一層生人忽近的冰。
可鄧凜知道,不是這樣的,她四下轉了轉的眼珠,機靈又可愛,明顯感到心慌,她情緒總是叫外人不輕易察覺。
如果再說點什麼令人臉紅心跳的話,她肯定會趕緊移開眼,不敢看他,哪怕是失憶,這個人卻沒變。
鄧凜笑意深了幾分,眸光更暖更沉靜,那種害怕她随時消失的焦急,徹底被今晚的暖暈床頭燈排出身體,更剩下閑适溫馨的晚間時刻。
“這是我的東西嗎?”沈晚江忽然開口,打破鄧凜投向她,始終帶着期待又柔軟的眸光。
她将手舉起來,動作快速就要摘下,驚得鄧凜趕緊連着手鍊一起握住她又瘦了幾分的手腕,他心急,但更心疼,手上力道小三分她就要掙脫,重三分她肯定疼。
一時沒辦法,他隻好無奈承認,“這是我給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力度不大,但卻不給她任何能掙脫的機會,他對自己有明顯的控制欲,沈晚江頓了下沒說話,自己似乎并不厭惡他這樣的控制欲,隻是擔心,她确認了他們的愛情并不是他精心鈎織的謊言。
順着他的話看了眼手腕上那串細長的手鍊,不算亮的床頭燈不能很好照出紅寶石的光澤,她手腕很細,這串紅寶石手鍊似乎稍微大了點,懸挂在她的腕子上,要掉不掉的晃。
這樣碧透的色彩,有一點像滾燙的鮮血,也有一點像玫瑰瓣子在黃黃太陽照射下的亮光,任誰都會覺得心曠神怡。
“好看。”她喜歡這些閃閃亮的珠寶,不然可不能送給鄧凜的禮物大多數也是這類,鄧凜知道她會喜歡,湊近了些,看這串手鍊的紅與她白皙肌膚産生的色彩碰撞,眼神焦灼起來,他想吻吻她的手心,更想用唇去描摹她此時的心情。
沈晚江左看看右看看,還是覺得自己不能收,她作勢要摘下來,鄧凜趕忙兩隻手環住她的手腕,不讓她碰,問道,“你不喜歡嗎?”
“我不是不喜歡。”沈晚江解釋了句,看他環住自己手腕的賴皮樣,忍不住笑了聲,同他說,“這個應該很貴,我不能收,你每天都過來看我,就可以了,幹嘛送我東西。”
鄧凜知道她什麼意思,脖子一僵,藍眸左右一動,盈盈水光浮現,沈晚江不過愣神一瞬,他環住她手腕的手動了動,手心滾燙的溫度,直直順着她手腕一路留到她身體的各個地方,可她還是堅持地搖搖頭。
他沒法,隻能說出這手鍊的來曆,“這是我母親給我的,我五歲的時候,她回英國,同我還有父親是終生不見,她留下的東西不多,這算一個,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給你我覺得我的人生就沒有遺憾了。”
尤其是沈晚江剛醒來,不喜歡跟人說話,大多數時間一個人靜靜躺在那裡,陷入沉睡的時候,他搬個凳子坐在床前,仔仔細細瞧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太瘦太蒼白。
明明不是個多震撼人心的場面,他回家整夜睡不着,腦子裡全是這一幕,白皙可憐的手腕幾乎要斷了,懸在那裡,風一吹,雨一飄,跟着瑟縮不堪。鄧凜太心痛,可不知道該如何留住她,又怎麼讓她恢複記憶。
他去家裡那個自己幾乎不曾踏足的小庫房,找到了母親留下來的物件,為她戴上。
紅色的寶石像個吸人精血的鬼魂,死死纏在她的手腕上,鄧凜想起鄧家後花園纏在樹上的菟絲子,可今夜,他盯着這串手鍊,驚覺自己才那個死死纏在沈晚江身上的菟絲子,也是那個吸她精血的鬼魂。
兩人眸光交彙,沈晚江點點頭,并不錯開眼神,也是心疼從前小小的鄧凜,一個人守着母親的東西,可他何嘗不是被他母親忘記的老物件。
“我聽新月說,我們談了很久,為什麼不結婚?”沈晚江換個話題,她不想鄧凜一直想幼年的事情。
就像她一樣,她也不願意提起自己母親去世,這種事情無人能治愈,隻有随着時間淡化。可一想起,還是痛的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