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竟然也到了陸家的府邸。
姣枝沒有看到這樣大的牌匾,她一下子過了頭,腦袋發鬓上的球球一下子被陸瀛洲單手握住,甚至還有彈性似的動了動。
姣枝慌亂地瞄向陸瀛洲,陸瀛洲趁着如此動作,用力掐了下,隻見那黑發丸子因他這麼一扯,便耷拉下來,更顯得滑稽,甚至帶着絲絲難以察覺的可愛。
陸瀛洲一點沒有做壞事的愧疚,他若無其事道:“到了,你再走,就要過頭了。”
陸府極大,距離過頭仿若有十萬八千裡遠。
她才稍微邁出那麼一兩步,并沒有陸瀛洲所說的那般誇張,可是她不敢與陸瀛洲嗆聲,于是極輕地點頭,一副颔首低眉、聽之忍之、連聲諾諾的模樣。
然後她發現自己的發鬓好像亂了......
始作俑者瞧了一眼,沒有任何的無所适從,非常坦蕩并且極具有危險的目光凝在姣枝臉上,甚至嚣張地挑了下眉梢。
姣枝喉嚨一頓,霎時間,什麼都不敢講了。
她灰溜溜地走進大門,門口等待已久的門阍恭敬地打量一番的姣枝,神色不禁一變,看着身後的小霸王陸瀛洲,也就和善地領着姣枝走。
姣枝看明白這阍人是領路人,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陸府裡花色似錦,簇簇綻放,庭院景物錯落有緻,不僅有造型奇特的假山,還有節節攀升的君子竹。
腳踩鋪地的鵝軟石,兩側草叢被打理得恰到好處,偶爾能瞥見叢中一點紅點綴其間。
幾人一前一後,心思各異。
這麼幾步下來,姣枝便已經明白,陸家很大,也很有錢。
又富饒又權貴。
阍人在一處正廳停下來,姣枝的目光追随而停駐,越過阍人的肩膀,一眼就望見了被團團圍在中間的陸老太太。
她滿頭珠翠,精神矍铄,嘴角挂着旁人打趣嬉鬧的笑容,在看到她時,那笑容便從大變得盛,留意到她頭上的發鬓,再而變得淺了些,就連目光也頓了頓。
如果要形容,那就是一朵已經開的花,完完全全地張開了,随後緩緩合攏。
所有人的視線因為陸老太太,齊齊朝她而來。從未被這麼多金貴的人兒打量,她心中無名升起一股未知的恐慌,她把跨在自己包上的肩帶絞得更緊。
直到老太太破冰,才像是完完全全地活過來。
——“好孩子,走近些,讓我看看。”
姣枝知道自己到了陸家,已是退無可退,她深吸氣,緩緩走前。
那些人的目光留在她身上,不凡有審視,亦有看好戲,甚至能瞧到她們自以為保持良好的風度,實則暗藏的鄙夷。
直到老太太慈眉善目地對自己噓寒問暖,一下子要給她安排兩個婢女,甚至還貼心地将她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上了她從未穿過的好衣服。
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那些人才見風使舵般好好誇贊了一番。
陸家大夫人上前抓住姣枝的手腕,把姣枝捏得略有些疼,她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沒曾想這位陸大夫人更加用力,眼底不禁浮起一點水霧。
大夫人好似全然未覺,又或許是知道,但也明白姣枝無依無靠,也就沒那麼多所謂。
她回頭看向陸老太太,眼角眉梢都吊着笑意,伸出食指在她身前掠空點了又點,好生歡喜道:“長得真是水靈,就和當初的佑善一模一樣。”
那些人聽到大夫人都如此誇,紛紛附和,有幾個人親昵湊近,笑着說:“是個漂亮乖巧的人兒,你多大了,看樣子也可以婚配了不是?”
一下子這麼多張數不清的面容遽然出現在眼前,姣枝還沒完全回過神來,她唇瓣翕動,那些人便又從東聊到西,姣枝木楞地看着這些人各個都是滿身珠光寶氣,眉飛色舞。
晃眼又是晃眼,左邊一句,右邊一嘴,這一番下來,姣枝竟然沒有把一句完整的聽下來,這些人全部都圍繞這老太太說話。
姣枝默了一瞬,看着已經被掐紅的手,退出人群,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
她目光空洞,再次擡頭的時候,望見好幾位小娘子追逐嬉鬧,她視線略微遲鈍地跟着那些歡快離去的倩影追尋而去。
還未緩過勁來的姣枝腦袋放空,可落在旁人眼中,那就是無法融入的豔羨。
視線内,突然出現一隻文人墨客般白皙修長的手,而那隻手中攥緊一個瓶子。
她腦中充滿疑問,順着手看向來人,是一位風神俊朗的郎君,他笑着說:“姣枝表妹,我是你的大表哥,叫陸瀛溪。”
姣枝見他是個溫和的人,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于是木讷地點頭道:“大表哥好。”
在旁聽到聲音的陸瀛洲不滿道:“你理她這麼多做什麼?别的表妹不好麼?”
言語盡是嫌棄。
他走前把陸瀛溪的藥瓶扔在姣枝懷中,言簡意赅地說:“藥,塗在手上。”
姣枝看着被陸瀛洲推走的陸瀛溪,她緩緩垂下眼睛,那瓶子和自己烏青的手連在了一起。
她深深納出一口氣,好似不知道疼似的,又把自己的手給藏了起來,在嘴角牽起微笑。
其實這個陸家,好像也有好人。
許久後,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于是輕輕摩挲身前的玉佩,不知道是在安撫自己,還是那個能說話的玉佩。
它已經快五天沒有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