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枝木讷道:“撞到槍口上了。”
可不就是嘛。系統覺得自己在賊喊捉賊,倒打一耙,得了便宜還賣乖。
它的聲音低了幾分:“他是個暴君,你這是為民除害,你想想你鏟除一個罪大惡極的人還能獲得報酬,是不是很美妙?”
姣枝承認道:“是很美妙,就是我總覺得暴君一死,下一個死的就是我。”
系統灑脫道:“不用怕,我有一套系統法則,可以助你金蟬脫殼。”
姣枝幽怨道:“我不敢信你,你老是掉線。”
系統:“......”
翌日一早。
天光大亮,婢女們魚貫而入,姣枝還在半夢半醒中,就被老太太賜給她的婢女叫起來,她看着婢女捧着精緻的漱盂和痰盒進來,不明所以。
她在她們的注視下,捧起漱盂,然後一口氣喝完,咽下去了。
婢女們:“......小娘子,這是漱口的。”
姣枝抱歉道:“還有麼,我吞下去了。”
“......”
“這樣子如何能送進宮?豈不是要在宮中鬧盡了笑話?!”陸大夫人氣急敗壞地拍案而起,“你聽聽底下的人都是怎麼說的?漱盂啊,她直接一口吞下去,還要問婢女有沒有了?哪有她這樣的,一身粗鄙模樣!”
衆人施施然地瞧着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大夫人,眼中都是看好戲的譏诮,偶爾有三兩個人上前寬慰道:“終歸是小地方出來的,沒怎麼見過世面,一個瓶子都覺得是上好之物,大娘子莫要為了此等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陸三夫人說完,回頭看向自己膝下的小女娘們,掩面笑說:“我們不能說些什麼,但她們這些同輩的女娘們,發生點摩擦,倒也是無傷大雅的。”
這生活在陸家宅院裡的各個都是人精兒,自然聽明白了這陸三娘子想讓這些小娘子去對付姣枝。倘若真要怪罪下來,頂多說幾句。
大夫人聽得如此,倒也平靜下來,沒有出聲阻止,便也算是獲得首肯。
那些小娘子們更似獲得了底氣,趾高氣昂地朝姣枝的院子沖,把屋内的東西打翻地亂七八糟,即使如此,卻也留了個心眼子,砸得都是便宜東西。
姣枝不明就裡,她見她們氣勢洶洶地盯着自己的包,隻好将自己的包護得緊了些。
不看不要緊,這麼一看,勢必要去翻翻這包裡究竟有什麼稀奇貨色。
那些小娘子仗着人多勢衆,命婢女把姣枝拉住。
姣枝大聲說:“你别翻我的包!”
四娘子陸婉棠生得明豔,可還是有些許擋不住的嚣張與上位者的姿态,她歪頭道:“你緊張什麼?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你與這田舍漢說這麼多做什麼?”五娘子陸婉思昂起脖子,直接将姣枝包内的東西全部倒在地上。
裡面瞬間滾出銅鏡、胭脂、線團、絹卷、木質繞線闆等女紅用品,袋體還綴有彩色絹帶。
姣枝眼睛泛着紅,陸婉思看到姣枝如此模樣,當即笑了,眼神極為挑釁:“就你這副模樣還妄想着進宮,簡直白日做夢!你和你阿娘一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叛徒!”
姣枝強忍不适,大聲辯駁道:“我阿娘不是!”
陸婉思置若罔聞,不依不饒地繼續道:“你阿娘就是個自私自利,隻顧自己的人,也是天底下最惡心、最壞的人!”
“我阿娘才不是這樣的人!!”
姣枝力氣在同歲的女娘中不算小,但被兩三個人壓着,難以逃脫桎梏,她與五娘子陸婉思身量差不多高,在陸婉思走近之時,姣枝當即用力拿頭與她的腦袋相撞。
陸婉思猝不及防,當即被撞得眼冒金星,整個人朝後邊倒去,臉頰正好擦在方才被她打碎的瓷瓶上,霎時間鮮血淋漓。
後知後覺的陸婉思,倉皇失措地摸上自己的面頰,随後看到滿手的血,大驚失色地大叫,引來所有目光。
這聲慘叫太過凄寒,姣枝扶着腦袋,循聲探去,她的面頰上有兩道明顯的血痕。
可是她顧不上這些,脫離了壓制的顧慮,沖上前去,好似辯解,又像是征求:“我阿娘才不是叛徒,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會教書,能教出很好很厲害的學生;她會看病,總能讓鄉裡街坊的長輩們不在夜裡因疼痛而輾轉反側;她會種植農桑,産量更是可以比肩從前三年的總量;她也懂琴棋書畫,曾有人承若我阿娘一字千金。”
如此說完,沒有人作任何反應。
原來她們要的不是解釋,而是一時的嘴上快意。
這裡被圍成一個又一個的圈,而陸婉思在最内圈,所有人的目光掠在姣枝與陸婉四身上,像是财狼,又似虎豹,各色各樣,都是瞧好戲模樣,唯獨不見擔憂。
姣枝思緒回籠,看清滿地的血,還沒有來得及想該如何處理,随後被聞聲趕來的大夫人用力地推了一下,姣枝旋即摔了下來,眼見自己的手掌要壓在碎片上,身前的玉佩忽地斷了線條,隻讓她的手掌堪堪擦過碎片。
系統說:“能力有限,目前隻能保護你到這裡。”
姣枝壓下胸腔的難受和濕紅的眼,吸了吸鼻子,淡淡說:“沒事。”
她撫開碎片,陽光正落在身上,她一擡眼便看到花窗外的兩道人影,不知道那兩人看了多久,她隻見離自己近的陸瀛溪側身,朝身旁的人露出歉意道:“真是抱歉,讓貴主看到如此不體面的事情。”
那人站在光彩下,他好似比陸瀛溪更平靜溫和,就好像是冬日暖陽。
可陽光太大,姣枝無論瞪多大的眼睛,始終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她耳畔有緊張的驚呼聲,有擔憂的問候聲,還有盛怒的呵斥聲,以及呼痛的尖叫聲,在如此雜亂的環境裡,她依舊清晰地聽見那人輕笑一聲,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