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姣枝開口說:“我願意嫁給你!”
四周風起,飄逸的絲帶橫亘在他們之間,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又像是蒙了一層又一層的紗面,無法辨别親近疏遠。
風一來,便倒了一片。
最後,不知道誰的歎息聲傳來,好像歎息終于步入了正軌。
是他嗎?還是她?又或者是那個玉佩?
少年的手終于松開了,失去了相觸的溫度,仿佛變得更冷,不留神地竄進皮膚,掉進心裡,無聲呢喃。
“我願意嫁給你...”
宛微将方才所聽到的事情一一重複。
郁華隐意外道:“這位女娘,倒是有幾分本事。”
每逢選人都是要先給裴聿懷看過,點頭滿意了才會留下來,不過,裴聿懷從未點過頭要留下哪位娘子。
這回,竟是出了意外。
宛微稍擡首,見郁華隐失神,她沉默一瞬,随後接着道:“太後殿下,那位小貴人是我從青霄門接過來的,也與之走過一段路,至于聖上會中意她也不無道理,小貴人明豔動人,處處透着生機,如此模樣,在宮中抑或是長安城内,見得不多。”
聞言,郁華隐雙眸淩厲地顧向宛微,宛微姿态端莊優雅,心思缜密,她見情形不對,穩而快地跪下,認錯道:“是下官失言了。”
“宛微,你跟我數十載,你是個什麼樣的性格,我一清二楚。你将她都往好話說,我難道就猜測不到嗎?聿懷要娶的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不是明豔生機的小女娘。”郁華隐緩緩斟茶,推到她那邊,“那女娘是何出身我也有所耳聞,難擔重任。起來吧,我沒怪你。”
聽得如此說,宛微沉默起身。如果讓姣枝當一國之母,的确不太合适,況且太後殿下行事向來一絲不苟、精益求精,更是容不得那樣少不更事的女娘。
她微微凝神,随後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擡頭回望,卻見裴聿懷已經走了過來,身後跟着她方才帶過來的女娘,姣枝。
姣枝沒有地方去,也就跟着裴聿懷過來。
她還沒有被教過規矩,但也能知道為首看過來的那人,定當是十分尊貴的人,她還在思考究竟是行萬福禮,還是直接雙膝跪地。
她雙手在袖中微微攪緊,抿唇望向前邊的裴聿懷,他身姿清俊挺拔,穩步走進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方才的悠然一掃而空,憑空生出一股居高臨下的怡然氣度,十分熟悉如何面對這樣的場面,與拘謹無知的她不一樣。
一點都不一樣。
裴聿懷似有所感的回頭,看到姣枝的眼睛浮出緊張與擔憂,那模樣就好像是她下一刻就要上了斷頭台一般,惹得他忍俊不禁。
他慢下腳步,微微側首,體貼道:“你留在這裡等我,不必過去,也不必打招呼。”
說完,他擡眼看了下身後的大監,那大監頓時覺得臨危受命,靠近了姣枝幾步,裴聿懷才離開姣枝走過去,颔首示意,單刀直入:“母後,我有話同您說,我要娶陸家女姣枝為後。”
郁華隐沒料想到他竟這般直接,一點也沒有迂回的樣子,她當即否決道:“我不同意!”
裴聿懷自然清楚郁華隐不同意,他眼神一暗,在旁的宛微便知道此事棘手,她起身揮退所有宮人,自己也行禮告退,留給二人發揮的空間。
“母後究竟想要掌權到什麼時候?”裴聿懷凝眸道,“您曾和師母約法三章,現如今時間已到,應當是我自己說的算。”
郁華隐冷笑一聲,她豁然起身,寒聲道:“這幾年你在朝中布下的棋局很好,好得我都忘記是我教你的。聿懷,你以為搬你的師母來施壓我,就有用嗎?”
裴聿懷道:“既然師母沒用,那麼千渝姑姑呢?”
郁華隐心猛地一沉,威脅的話,終究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這便是自食惡果麼?
她好像有些支撐不住,她好似質問,又像是疑惑:“我們母子之間,怎麼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你年幼時,總跟在我身後喚着我母後,我要趕你走,你都不走。”
裴聿懷冷淡地彎唇:“我忘了,母後也不用記得。”
郁華隐一直覺得自己從未洩露過什麼,可裴聿懷無端地疏離與防備,不得不讓她深思。她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裴聿懷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那麼母後究竟瞞了我什麼?”
他們兩人焦灼對峙許久,郁華隐覺得這幾年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少頃,她選擇後退一步,讓姣枝跟在宛微手底下學好規矩,再行冊封儀式,裴聿懷沒有多說,隻是道了聲好,帶着姣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見人走遠,郁華隐猛然大恸,身形支撐不住,當即滑坐于地,華服發飾因猝不及防的動作叮啷響動,驚起外邊侍女的警惕。
宛微率先進來,見此情形,面容大變,走前攙扶住郁華隐,聲音含着無奈與焦灼:“殿下...”
郁華隐示意自己沒事,輕而垂眸,遮住眼底一片陰霾。竟然連把人送到她眼前看看都不準了。
這般防備着自己,又那麼護着那女娘。
她倒要見見有何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