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懷疲憊道:“懷恩,她跟我,不會開心的。她喜歡更高、更廣闊的地方,她可以去遍大好河山,而不是那座能把人壓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皇城。”
他仿若是在警醒自己,告誡自己般厲聲道,“我不能這麼自私,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捆綁住她的一生。如果她沒有走,我會帶她回去,如果她走了,我會給她無數金銀珠寶,恭喜她逃離皇城。”
桐君默不作聲地在兩人的身後,她也知道姣枝的性子不适合在皇宮内,眼睛不免低垂,心中亦是一片蒼涼。
裴聿懷從未覺得這麼累過,仿若是把他的精氣都吸光了,他腦殼陣陣發昏發疼。原本是想要先讓姣枝去陸家,看看陸婉思如何了,但是姣枝想要的目光太明顯,他想躲避自己的内心,裝作沒看到那樣豔羨的視線,可回頭才明白,早已經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
他掙紮、糾結、不忍,亦是不舍,可最終還是帶着姣枝下來,來買她喜歡的東西,推入她最喜歡的潮流之中。
當初在皇宮内,他曾聽到過姣枝在陸家跑了的消息,他便知道這位小女娘若是不高興了,一定會跑走離開的,所以他在等,等姣枝什麼時候走。
可是姣枝一直沒走,一直在人群中踉跄尋找。裴聿懷深吸了一口氣,直到姣枝摔倒在地,他眼皮狠狠一顫,下定決心地走過去,拉起姣枝。
彼時的姣枝眼睛鼻子都是紅的,她全身都在輕微抖動,當看清裴聿懷後,眼淚如同斷了線的風筝撲簌簌的挂了下來。
她哽咽地央求道:“别丢下我。”
裴聿懷的心仿若被狠狠一揪,他用力抱住姣枝,安撫中帶着不可名狀的堅定:“不會丢下你,永遠不會。”
姣枝聽到這句話,不可抑制地小聲哭泣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讓她找不到人吓到了,還是因為其他原因,他慢慢拍拍姣枝的脊背,給她順順氣。
旁邊還有在賣東西的老翁,看到姣枝哭得那叫一個可憐,仿若是被負心漢抛棄了的模樣,又瞧了瞧滿眼心疼,很會安撫的裴聿懷。笑着打趣兒道:
“小娘子莫要哭喽,再哭可得把我的客人哭跑十裡地去了,我看這郎君是個會疼惜小娘子的人,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好商量就過去了,兩人都生得如此好看,看一看彼此的臉,什麼氣兒都得順下去了。”
聽到如此說,姣枝不禁鬧了一陣臉紅,她覺得有點丢人,于是拉過裴聿懷的衣服,把人扯走了。
裴聿懷發出一聲悶笑,跟着姣枝走了。
兩人一同坐上了馬車,姣枝還是有點悶悶不樂的,但是沒有質問裴聿懷去了哪裡,隻是低着頭擺弄自己的手指,仿佛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的孩子。
裴聿懷心髒突然抽搐地疼了一息,很微妙。他湊近擡起姣枝的下颌,看着姣枝哭花了的臉,以及紅彤彤的眼,他歎息一聲,悠悠道:“你的眼睛哭的跟兔子一樣,若是走進陸家,他們認為我欺負了你,該怎麼辦呐?”
姣枝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明明沒什麼的,可還是忍不住委屈,聲音都帶着點抖:“那我說是我自己摔倒了,把我自己摔哭了。”
裴聿懷笑了出來,這可真是......妙極了。
他裝作若有所思道:“那也可以,我可不背這個鍋哦。”
姣枝眼睛裡浮現一絲困惑,她微讪道:“不用你背鍋,陸家有吃的。”
這簡直是雞同鴨講,聽得人忍俊不禁。
裴聿懷拿出一個嶄新的帕子浸了水,将姣枝的臉認認真真地擦拭幹淨,毫無察覺般接話道:“那就好,我這人最怕餓肚子了。”
“沒看出來。”姣枝感覺裴聿懷都不怎麼吃東西的,好像看她吃比較多。
裴聿懷看着姣枝哭花的妝容被自己慢慢擦掉,露出幹幹淨淨的面龐,他笑着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肉,道:“你看不出來正常,如果你都看得出來,那就奇怪了。”
這也是。就算這樣說,姣枝也沒有不服氣。
馬車速度忽地放慢,她聽到懷恩說“到了”,看了眼裴聿懷,裴聿懷倒是沒什麼反應,他率先掀開簾子走下去,再等姣枝探頭出來時,他伸出手,牢牢把姣枝扶穩,一同走進陸府。
不進不知道,進了吓一跳。
不知道哪裡來的風聲,陸家人已經迎接出來,姣枝第一眼就看到了許久沒見的陸婉思。
倒也不是姣枝想看她,而是的樣子,不看到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