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姣枝早已經換好了一身富貴小娘子的行頭，身後跟着桐君。

在等裴聿懷下朝的期間，她們兩人聊了半會，姣枝還是沒想明白，忍不住問：“既然沒發生什麼，瑤芳為什麼會傷的那麼重啊？”

被打了幾十棍，隻是皮開肉綻還沒有傷及性命，這算輕的了，也得虧瑤芳會點拳腳功夫，皮厚抗打，換作旁人，可能都已經升天了。

桐君眼皮都沒跳一下，臉不紅心不跳道：“估計是因為她身子骨太嬌弱了。”

姣枝點點腦袋，非常中肯道：“我也覺得，等她病好了，我們多帶她出去走走，一直待在院子裡也會發悶的。”

桐君面不改色道：“小娘子說的是。”

今日下朝似乎挺早，姣枝在宣政殿的偏殿沒等多久，突然有快而穩的腳步聲傳來。

她循聲擡頭，看到裴聿懷跟她一樣，換了一套衣服。不似平日那般沉穩金貴，但又比平日看起來更顯得出落勾人，簡直就像是長安城内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當然，如果裴聿懷在裡面，一定是最好看的少年郎！

裴聿懷亦是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對姣枝今日的裝扮也挺喜歡的，穿着長安當下最流行的石榴裙，漂亮精緻的妝容将平日的嬌憨隐藏，更顯得明豔動人，隻是在碰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原形畢露。但即便如此，她也是在長安城内最漂亮的女娘。

兩人從丹鳳門出去，坐上懷恩一早準備好的馬車，跟着大臣們離開的方向一道咕噜噜的駛出來。

在出來的那一刻，姣枝還有一瞬恍惚。竟然真的出來了。

雖然姣枝沒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玲珑性格，可是在馬車内待了須臾，她逐漸感受到街道上的熱鬧聲傳入耳畔。姣枝瞧了一眼正在閉眼小憩的裴聿懷，她壓下興奮，小心翼翼地掀開馬車簾子一角，一陣刺眼的強光直射，她輕呼一聲，再而緩緩看着外邊的景色。

各色各樣的人映入眼簾，數不勝數。姣枝關注留戀着轉瞬遠去的小吃和漂亮的玩物，偶爾掠過一閃而過的驚豔瞬間，她心中更是一陣激動狂跳，恨不得自己能直接下來走走看看。

來長安城那麼久，她走在長安街上隻有過兩次，但兩次都沒有好好看，就被人拉回陸家了。姣枝怕自己越看心就跟着飛得越遠，她默默放下簾子，一轉頭，便看到正注意自己的裴聿懷。

居然驚醒了裴聿懷？

她尴尬地碰了碰自己的腦袋，小聲道：“對不起，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裴聿懷表情淡淡，眉眼還存留未消散的疲憊，他輕聲道：“不用道歉，沒有打擾到我。你想要下去玩嗎？想去的話，我叫懷恩将馬車停到一邊，至于陸府，不急那麼一時半會。”

姣枝當然想下去玩，她高興地點頭，可是見裴聿懷興緻不高，她又沒那麼高興了，于是放平了嘴角，默默坐在一旁，垂眼看着升起來的小獸香爐。

知道自己的心情影響到了姣枝，裴聿懷唇瓣勾起笑意，湊前擡起她不敢擡起的小臉，揶揄道：“不要喪着個臉，姣枝今天要開心。”說罷，他手握成拳，在馬車壁上敲了三聲，不出片刻，馬車停了下來。

姣枝和裴聿懷一同下了馬車，姣枝往後看了看，問：“桐君呢？”

裴聿懷溫柔說道：“跟着懷恩一起呢，不用擔心，你去玩吧，我跟在你身後。”

姣枝聞言，雖是應了，可她還是害怕裴聿懷跟她會走丢了，不知道是不是有過這樣的經曆，姣枝幾乎是幾步一轉身，來确保身後的人是否還在。

她每一次的回頭，裴聿懷都在她身後，姣枝适才慢慢松了一口氣，關注地看那些玲琅滿目的瓷罐以及精美絕倫的糕點，偶爾自掏腰包吃了好幾個，甚至還沒忘記裴聿懷，給他也投喂了不少好吃的。

還拿下不少稀奇玩意，這些東西在宮中可不常見，她都想要通通搬回去，但是又想到應當拿不下，于是默默地放了回去。裴聿懷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裡，意外地沒有出聲。

兩人越逛越久，姣枝忽然轉身，卻發現裴聿懷不見了，立刻僵住。

人海茫茫，人潮擁擠，她慌張掠過無數張陌生的臉，想要探尋那抹熟悉的身影，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找不到。她想要開口喊出來，但自己什麼都喊不出來，隻能用目光盲目地去追尋。

她腳步踉跄，四肢發軟，強撐着自己在人流中穿梭，徘徊。

不遠處，躲在小巷子裡的裴聿懷表情難看，懷恩看着難受的裴聿懷，忍不住道：“郎君，我們真的不出現嗎？小娘子在找我們。”

姣枝很喜歡這裡，他能從姣枝的眼神裡看到她對這些新奇的向往，對熱鬧氛圍的留戀，明明想要伸出去拿過來的手，卻因為他而頓住。

這樣孤寂漫長的日子，要過一輩子，他覺得姣枝不會喜歡。

姣枝喜歡玩，喜歡漂亮東西，喜歡稀奇玩意，她愛吃東西，也不太守規矩，更不喜歡學習。扪心自問，這樣的姣枝，是不符合所有人的皇後之選，而他也不想聽到旁人戳着姣枝的脊梁骨去罵她，說她任何一句的不好。

她屬于自由，不應該壓抑天性，而他給不了姣枝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