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那道腳步聲很穩,像是直接踩進她的心裡,她驚恐萬分地害怕那人的逼問,可腿腳卻是打了顫,未曾挪動一步。
那人一步步走向自己,嗓音輕緩,他重複道:“姣枝,你是不是害怕我丢下你。”
姣枝沒有想到自己害怕的事情被血淋淋的揭開,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很多次背影,那背影一直在往前走,而她仿佛被禁锢在原地,用哭聲來祈求那道背影能夠停下。
然而,那背影,每一次都沒有回頭。
姣枝渾身僵硬,覺得全身血液都像是凝結了,她抑制不住地顫抖。修長挺拔的身影驟然出現在眼前,熟悉的氣息浸透在她周圍,包裹住了她,她慢慢會過神來,擡起頭看向裴聿懷,嘴角輕輕動了動,但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她感受到有一隻手用力地拉住自己,将她緊緊攏在懷中,姣枝聽到那道熟悉好聽的聲音再三保證:“我永遠都不會丢下你。”
這兩天,像是春季裡的雨水,潮濕泛濫,泥濘難行,可聽到這句話的這一刻,好似換作了一場輕快的春雨,無聲滋潤心底,随之而來的,便是萬物春發。
姣枝輕輕閉眼,從喉嚨内溢出一聲“好”。
他們兩人梳洗完便來到了平康坊的四季樓。
大早上來四季樓裡的人不多,即便如此,依舊有人走前來接待。姣枝跟在裴聿懷身旁,看着接待的那人,又匆匆避開。
并不是第一次見到的那位假母老鸨。
眼前這位假母老鸨暗自打量了一番裴聿懷與姣枝,心裡頭還在盤算些什麼,看着都是極為年輕的面容,欲言又止。裴聿懷直接示意後面的懷恩遞給那假母老鸨一大串銅錢,假母老鸨忙不疊笑呵呵地收下,谄媚道:“貴人是有何事?”
裴聿懷言簡意赅道:“來找凝珠小娘子。”
那人驚咦了一聲,嘀咕道:“最近怎麼這麼多人都來找她。”她收了錢,也不好意思喪個臉,隻好露出虛假誇張的笑容來,“不是某不給貴人引薦那位凝珠娘子,而是那凝珠小娘子在半個月前就失蹤了。”
失蹤了?
他們幾人面露詫異,姣枝更是臉色煞白,這樣的狀況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緊張地看向裴聿懷。
裴聿懷飛快掩飾好自己的情緒,神情自若:“沒有報官嗎?”
假母老鸨糟心道:“哪能啊?把她抓過去的就是官家。”說及此處,她一陣唏噓。裴聿懷臉色一沉,眉眼中原本的平和凝結成冰霜,越發寒冽,難以化開。
他有意問道:“這麼大權力,是哪位朝廷命官?”
“哎呀貴人也不要問了,小的也不知道。”假母老鸨幽怨道,“這長安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眼看着再多東西也問不出來,甚至要到煩躁趕人的地步,幾人隻好碰一頭灰走了出來。
姣枝看了看裴聿懷,裴聿懷也緩緩看向姣枝,眉眼漸漸舒展,方才的冷寒早已不見蹤影,目光中滿是對她獨有的柔情。他安撫她道:“沒事,隻要還在長安城内,沒有我找不到的人。”
姣枝當然信任裴聿懷,可是她不可避免地開始擔憂,腦袋在那道難以抗拒的溫柔下,極其輕的點了一下頭。随後她跟着裴聿懷一同走進了東市,越過不知名的路段,悄然無聲地進入另一位大戶人家。
這院子可是真大,這後花園竟然還有一個大湖泊,湖泊邊沿上停着幾艘小船,若是累了還能欣賞此地風景。
周圍的景色并不蕭條,蜿蜒曲折的回廊;蔚為壯觀的假山奇石;形态各異的珍禽異獸;不勝枚舉的魚遊蝦嬉;數不勝數的生機蓬勃,看得人簡直眼花缭亂,更是讓姣枝挪不開眼。
她眼見自己身旁經過兩隻從未見過的仙鶴,腳步忍不住朝身邊的裴聿懷靠了靠,幾乎将整個人都要貼在裴聿懷身上。
裴聿懷眉梢輕輕挑起,對于姣枝的投懷送抱,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他伸手攬過姣枝的肩膀,穩穩把人帶遠。
還是心有餘悸的姣枝回頭看向那兩隻被圈養的動物,她眼底浮起一絲疑惑,怔怔地問:“這裡可真大啊,如果要買下這個地方,是不是要花上好多錢啊?”
裴聿懷淡淡道:“六百萬文錢,倒也不算太貴。”
“既然不算太貴,但為什麼沒人住啊?”姣枝想到陸府,都沒有這麼豪奢。既然如此,那麼在繁華的長安城内,應當很搶手才對。
裴聿懷看了下好奇的姣枝,失笑道:“因為這種房子隻有三品以上的達官顯貴才能住,如果是普通的平民百姓,無論再怎麼有錢,買了房子住進來是“逾制”的,是要被發現抓起來,打闆子流放都是輕的,如果嚴重些說你謀反,殺頭都有可能。”
居然會如此嚴重,姣枝睜大眼睛,聽得她一驚一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