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懷仿若未覺,輕輕睨着她的神色,繼續道:“那如果是重臣之後,家道敗落,住不起這種地方,要麼就把什麼牆、門都拆了,或者分成幾塊出租,倒賣。不過也賣不出去,麻煩的很,所以多半是捐給宗教信徒,改成佛寺、道觀,尼庵。這些不存在‘逾制’。”[1]
重新知道一個知識的姣枝重重地點了點腦袋,她滿眼都是歡悅,果然比起從書中看,還是運用在實際中更讓人眼前一亮。
她又聽着裴聿懷說那大戶人家是剛進入長安的商客金閣承,那金閣承看到裴聿懷與姣枝,爽快地招呼他們過去。
隔着長長的廊庑,姣枝跟在裴聿懷身後仿若閑庭信步,裴聿懷投以微笑,轉身跟姣枝解釋道:“我現在的身份是揚州盛家來的小公子,我是你的郎君,你是我的娘子,我們今日過來就是來商量生意的事情,不必慌張。”
姣枝繼續點頭。
這裡離那位商人有一段距離,姣枝便抓緊問起一些東西,裴聿懷都耐心地為其解答。
這裡所居住的是商人身份,應當是不能住這樣的房子,而且也沒有将區域給劃分出來。
她萬分小心地問:“可這裡不是超出來了嗎?那豈不是要被抓起來?”
裴聿懷平靜道:“按理來說是要的,但是送給僧人那就沒必要了。”
姣枝左右探看,就連一個佛字都沒看到,更何況僧人。她奇怪道:“但我沒看到啊。”
“不久之後會有的,因為他們不敢。”裴聿懷若有所思,眼見走到人面前,他笑着跟那人打了聲招呼,兩人寒暄半會兒,開始聊到哪些貨物需要走水路,加上揚州本就靠水。
提及到這裡,金閣承倒是開懷大笑,指了指一旁的小舟,告訴他:“這裡的船隻是我特意從在揚州帶過來,盛郎君要不要跟着金某一同上去坐坐,現在正值夏末,暑熱未散,湖中遊一遊,更能沁人心脾。”
裴聿懷目光朝哪裡一探,露出淡淡地笑意:“既然閣承兄如此說了,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他的交談與舉止,沒有出現任何差錯,好似真的是普通的商人,平日顯露出來的氣度被藏了個七七八八,令姣枝心中一陣訝異。
有金閣承在,她一路上都很安靜,乖乖在裴聿懷身旁待着,雖然大部分都聽不懂,卻也沒有表露任何焦躁不安的情緒,頂多神遊天外,看山看水看裴聿懷,瞧着模樣,極為乖巧可人。
直到她踏上船隻的那一刻,船隻輕輕晃了晃,她身形不由踉跄了一下,裴聿懷當即環住她纖細的腰肢,稍加一帶,便讓她穩當地坐在船内。
強有力的動作飛快,好似一眨眼就過去了。
原來裴聿懷的力氣那麼大。
她垂眼盯着裴聿懷的骨節分明的手,很漂亮,亦很有力。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腰窩時,自己貼在他的胸膛上,格外的安心。
金閣承在裴聿懷與姣枝面容上徘徊,笑着詢問道:“盛小郎君好福氣,竟然得此絕色佳人。”
這小狐狸,明明從一開始就看到了姣枝,偏偏要等他維護了姣枝,才開口把目光挪在姣枝身上,分明是測試姣枝在他心中的分量。
裴聿懷表面露出一絲淡笑,看向姣枝,姣枝愣怔一瞬,與裴聿懷那雙漂亮的眼眸對視,面容瞬間漲紅,她手足無措地别開眼,定定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落在旁人的視線内,便是青梅竹馬的小羞澀,其中含着甜蜜,叫人恍惚。
在船上遊蕩半晌,兩人約定下來了時間,那人說這貨是靠着盛家,雖然當初盛宰相當初與揚州的盛家沒了任何關系,但是他的妻子應钰一直在外做生意,已是天下第一富商,隻要有這麼個名頭在,無論何事都能事半功倍。裴聿懷隻淺淺一笑,便告了辭,随後帶着姣枝回了宮。
朝堂上的事情姣枝不懂,也沒有多問,可當她再次聽到那個叫金閣承時,發現那些人已經被罰了,而有關黨羽皆是被壓入大牢,聽候發落。
宮中流言四起,有人說是要殺頭。
那麼就是按照謀反罪論處。
可是裴聿懷與那人的關系不是很好嗎?不是說那人會找到僧人的嗎?
姣枝思緒遊走,隻見宛微沉沉閉眼,唇瓣嚅嗫:“聖上終究是對他們下了手。”
身後無人回答,姣枝疑惑道:“可是不是說僧人進去就不會有事嗎?”
宛微意外地看向她,笑着說:“這樣的确是一個解救之法,但是,如果有人阻止這塊地給僧人,阻止變賣,阻止讓任何人來接手,背後那人隻能眼睜睜的等死。”
姣枝回憶當時裴聿懷那雙燦爛如星的眼睛,兩人開懷大笑的場景,深吸一口氣,顫聲問:“姑姑是說有人阻止了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