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枝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昨日的酒水吃的她很好入睡,以至于她最後靠着聿懷睡着後的事情都一概不知。
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光大亮,她擡頭看着外面的日色,隐隐有些奇怪,那股古怪還不知道從何而來,倏然擡頭,望見不遠處大殿内所有人都齊齊跪在一團。
毫不遲疑,姣枝整個人都懵了,她急急下了床,走出去,在大殿内搜尋瑤芳與桐君的身影,發現這兩人正跪在太後身邊。
如同被人打了一棒,暈乎乎的姣枝旋即轉身,又不可置信地回過頭看着一眼難盡的瑤芳與桐君。
一覺醒來,發現變天了。
姣枝目光遊走,最後還是停留在了太後身上,她尴尬地笑了兩聲,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内,好似尋不到歸處,在空氣中遊蕩,看似詢問,實則緩解:“現在什麼時辰了?”
郁華隐稍稍擡頭,與姣枝的視線相觸,姣枝直接地撞進那雙不含隐藏的反感裡,心中更是一哽,她連忙移開眼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低下腦袋。
原本還以為是桐君與瑤芳沒有叫她,其實是被太後殿下阻止了。
姣枝總算是看出來了,這第一天就來給她一個下馬威。
昨日聽聿懷的話,太後殿下應該不會和她鬧得很難看,她也不至于有性命之憂,而且宛微也說過郁華隐不是那樣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想要張口說點什麼,郁華隐的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腳上,沉聲道:“給她梳洗打扮,再出現在我跟前。”
桐君與瑤芳驟然喘了口氣,忙不疊起身帶走姣枝,姣枝腿腳也麻溜地溜走,嘴上還是忍不住嘀咕起來:“她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你們在她身邊跪了很久嗎?”
瑤芳皺眉搖頭,桐君擔憂地朝身後那抹銳利的目光望去,又緩緩收了回來,擔憂的神情無論怎樣都抵擋不住。
她提醒道:“小娘子莫要說了。”
姣枝連忙跟着捂住嘴,可還是忍不住回頭望看,郁華隐的目光正好微微下垂,并未與她悄摸地窺視相撞,她看着郁華隐坐在宛微平常所坐的位置,正擡手拿起她前些日子翻抄的《孝經》。
她略微失神地被瑤芳推着往前走,緩緩坐在銅鏡面前,她無措地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鏡中的自己,好像和平常并沒有什麼不一樣,可隻有她自己才能發覺其中究竟有何變化。
大殿與梳妝台的距離不算太遠,但也不算近。平日總會傳來嬉笑打鬧的聲音,聽着很熱鬧松弛,在今日,因為太後的存在,安靜且壓抑到一縷風聲都能聽得清楚,乃至姣枝和桐君瑤芳三人改為目光交接。
姣枝梳着和平日有所差别的百合鬓,在發鬓上散布了好幾個小金花钿,又拿出一朵漂亮的花落在發鬓一側掩蓋住大片沒有裝飾的空白,比起方才多了一份嬌俏可愛,看起來極為賞心悅目,符合十幾歲的小娘子該有的樣子。
姣枝向來是任由旁人為自己裝扮,但也能感知到今日的瑤芳與桐君格外小心翼翼,選用的花還是百花之王的牡丹,而金色的小花钿并不奪目,卻也做到了錦上添花。
再多的,桐君瑤芳也不敢放了,畢竟今日的太後殿下也并非盛裝打扮。
倉促中一一精細布置好後,姣枝又規規矩矩坐在郁華隐旁邊,郁華隐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番,倒也沒有說好不好看,隻是将那本抄寫《孝經》擱置在桌案上,意味不明道:“這字寫得倒是不錯,不過學得東西太少、太慢,我已在宛微那邊得知你課程的進度,我并不會像宛微那般任由你慢慢來。”
姣枝緊張地點頭:“好,不過.....”
欲言又止的聲音停在這裡,引得郁華隐發問:“不過什麼?”
“不過我真的學不下去了,那應該如何呢?”姣枝讨好似地笑了笑,“這田裡的農夫都能日出而作,日落而休,我應當也可以休息吧?古人雲,勞逸結合,方為上策。”
姣枝想要休息的意味太明顯,讓郁華隐覺得格外刺眼,連東西都沒有學會,就想着休息了?
可是她所教的方法并不适合所有人,倘若真的逼得太緊,隻會适得其反,屆時姣枝若是說在她這裡犯了難,難保聿懷不會過來找她算賬。
郁華隐斂眸,詢問:“哪位古人說的?我從小精通詩詞歌賦,從未聽說過這句話,你倒是厲害。”
最後一句稱得上是譏諷,姣枝卻仿若未覺。
她笑着說:“我也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看到的,上面寫着佚名。”
郁華隐:“......?”
衆人都察覺到氣氛一僵,可偏偏姣枝感知力十分缺失,甚至睜着懵懂天真的大眼睛望着郁華隐。
桐君與瑤芳感知到一陣眩暈,再一次思覺完了。
郁華隐對于她這般模樣,怎麼看都不舒服,投機取巧,懵懂無知,隻會在這座皇宮内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不适合待在皇宮之中。
可偏偏這樣的人,是聿懷喜歡的人,是要做皇後的人。
這樣的人憑什麼,又為什麼?
郁華隐格外煩悶,心裡的那股氣從心中各處傳來,已流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