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犽咳了一聲,尴尬地撓了撓頭。方才見少主不知從哪學了一身本領的威風樣,差點忘了他還隻是個半大的少年。
他拿起少主掉落在一旁的劍,劍柄上的玉佩不知所蹤。
“百裡大人,少主身上有個錢袋。”一下屬背起百裡厄時感覺他身上藏了東西,另一人幫忙拿了出來。
百裡犽知道這個錢袋,他就是看見錢袋和劍匣沒了才發現少主失蹤。此時錢袋一拿到他手裡就能發現問題,空癟的隻剩兩片布,這是個空袋子,準确來說是個僅剩一張銀票的袋子。
錢袋還在,卻剩了一張銀票,不像是遇到了搶劫的,也不可能是不小心掉了。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被人騙走了。
誰慣會騙人?誰巧舌如簧?誰觊觎少主的玉佩?百裡犽腦中瞬間蹦出一個答案,一個騙得少林寺的和尚都能為之遮掩的人。
“林、大。”他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個名字,拳頭捏得嘎吱作響。若真是他,一切就說得通了。想必少主從晉城流落到吳城,也是他的手筆。因為他,少主現在才被找到,以至于吃了這麼多天苦,都瘦了不少,看得他心疼不已。
……
祁淵谟一睜開眼,還沒習慣這麼急地套上另一個馬甲,就感覺背後泛起一陣涼意。
涼意過後,又變成了一股灼燒感,似有似無。是林大的身體傳來的感覺,那邊似乎有人在為他針灸。
他當時在梁仇面前直挺挺地倒下,把一向面不改色的梁仇吓了一跳。梁仇瞬間懷疑是茶出了問題,一想到他自己也喝了茶,立刻找了郎中檢查。
萬幸茶沒毒,梁仇松了口氣。因為僅有的那麼點善心,他開口讓郎中順便給昏倒的林大檢查一下身體,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梁仇主動給他們騰了看病的地方,不想竟意外聽到旁邊的雅間傳出動靜。疑心未消的梁仇立刻派人打開門,結果在裡面發現了幾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小厮。
小厮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人救他們,隻是萬萬沒想到救他們的人是本不該出現在此的東家。
小厮們一口咬定,有人在賭坊出老千,被發現後惱羞成怒把他們打了一頓,還故意把他們綁了起來,之後人就跑了。這麼說,那人一定是個武林高手。
可他們口中的人,是林大。
“是嗎?”梁仇指着林大此時略顯蒼白的臉頰,額前的碎發垂落在緊閉的雙眼旁,幾乎察覺不出生息。
小厮的實力他很清楚,而林大除了個子高外,有哪一點能看出打得過在賭坊裡混得很開的衆人?何況還是以一抵十,單方面碾壓,梁羿雲都做不到的事。
梁仇相比大長老和四長老,沒那麼喜歡生意上的事,接手如意賭坊純粹是為了替莊主分憂。這些小厮背地裡做了什麼他一貫不放在心上,可如今他們竟敢在他面前捏造如此蹩腳的謊言,荒唐至極。
梁仇沒有言語,合上雅間的門,目光沉沉地落在滿地惴惴不安的小厮身上。
半真半假的謊言一旦被戳破,連其中的真話也會被懷疑。
小厮們驚惶之際,很快被梁仇的手下們帶了下去。他們猛然意識到,敢在三長老面前撒謊,無異于自讨苦吃。可此時後悔已經晚了。
讓梁仇略感苦惱的是,這些承認在賭坊裡合夥騙人的小厮怎麼也不願否認被林大打了的事。
梁仇不由覺得好笑,林大若真有這般實力,靈淵劍派何至于零落至此。何況他如今成了這副模樣,能否醒來還是個問題。
得知梁仇來了吳城的梁栒抽空到如意賭坊見他,正好瞧見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抵着眉骨,神色忽明忽暗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能讓三哥如此煩心?”梁栒與梁仇關系不錯,說着便在他身旁落座。
梁仇放下手,收斂了神色,語氣平靜:“處理了幾個手腳不幹淨的小厮。”
“對了,你怎麼來吳城了?”他記得梁栒前不久剛來過吳城,還做了一筆大買賣,照例會在山莊裡休息一段時間才對。他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隻依稀聽說梁栒和梁七似乎鬧了點不愉快。
梁栒知道他讨厭梁七,不敢透露此行是為了幫梁七做生意賺錢,眼睛下意識向一旁移了移,話還是很周全的:“之前隻顧着做買賣,這次是來散心的。”
看來真的和梁七吵了架,逼得梁栒都躲到吳城來了。梁仇眼底染上一絲嫌惡:“他就是個逮人就咬的瘋狗,你運氣不好正撞上他發瘋發得厲害的時候,今後少和他接觸就是了。”
梁栒心想三哥對梁七的偏見竟到了如此深的地步,忍不住在心裡長歎了一聲。
“既然是來散心的,賭坊裡的事由我處理就行。”
梁栒動了動嘴,心中為五長老辯解的話不知如何說起,隻好接話道:“多謝三哥。”
“對了,少莊主的事可有進展?”正要走,他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回頭問道。
梁仇搖頭,一直沒找到林大的師父,這條線索幾乎斷了。他還派了梁羿雲在附近各城找人,可惜到現在也沒傳來什麼有用的消息。
“三哥,距離當年之事都過去這麼久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孩子,無異于大海撈針,此事急不得。”
“……還有那少莊主的娘親,若真找到了人,莊主當真要把她接回來嗎?那畢竟是……”
少莊主是骨肉血親便罷了。把那女人也帶回來,他們這些效忠莊主的尚且沒法一下子接受,梁七忍着喪父之痛,該如何在莊子裡自處?
梁仇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對于他的顧慮不甚理解。找人是莊主下達的命令,他們照做就是。
“我知道了。”看懂梁仇意思的梁栒默了一瞬,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心情倍感複雜的梁栒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如意賭坊。
此刻遠在晉城的梁七還不知道正有人偷偷在心裡替他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