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從鍋裡飛出的食物,它們被佩兒盛放在了精緻的碗具當中,冒着騰騰的熱氣端上了桌。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巴沙特就“強迫”家養小精靈佩兒和自己一起用餐,她說:“你就忍心看着我這麼個老太婆孤零零的吃飯嗎?佩兒!這裡除了你還有誰能陪我說話!放下小精靈那該死的規矩!如果你非要一個規矩,我的要求就是規矩!”
佩兒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适應了和主人巴沙特在同一張餐桌上一起吃飯的日子,巴沙特總是愛抱怨戈德裡克山谷裡的鄰居們。可是佩兒知道,巴沙特主人非常喜歡她的鄰居們。
家養小精靈佩兒為所有人盛了一碗海鮮燴飯,當碗蓋揭開的一瞬間,海鮮燴飯的香氣順着食物的蒸汽一起彌散了出來,鑽進了巴沙特和佩兒的鼻孔裡,讓他們又一次感受到了食物的魅力。
巴沙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放到嘴巴裡。頓時,食物的香氣在味蕾炸開,讓她那雙老邁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佩兒的表情也是一樣的呆滞,寫滿了不可思議。巴沙特又嘗了嘗那鍋配料奇怪的蔬菜濃湯(或者說是土豆炖胡蘿蔔),也許是黃油的作用,也許是芝士的作用,香甜的氣息直擊靈魂,沖散了這一個周的潮濕陰冷的氣息,從味蕾開始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了陽光的溫暖!
克瑞納滿意的吃着自己親手做的飯菜,他被自己的廚藝感動到了。等了一個周的時間,他總算是吃到了像樣的食物,他已經做好決定,每天至少要為大家做一頓飯,這全全是為了自己的生活質量考慮。
佩兒一邊吃飯一邊哭泣,一顆顆小小的好似珍珠的淚珠從她那雙網球大小的黃色眼睛裡流淌出,滴落在桌子上和盤子裡,她吸着鼻子小心翼翼的說道:“佩兒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佩兒是個壞精靈!佩兒做的飯和克瑞納小主人做的飯相比實在是太差勁了!佩兒是隻糟糕的小精靈!佩兒是隻壞精靈!佩兒是隻壞精靈!”
隻要佩兒一哭,克瑞納就頭疼,他連忙放下自己的刀叉一臉認真的安慰佩兒:“如果沒有佩兒的幫忙,我也做不出來這兩道菜!佩兒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謝謝你佩兒!你從來都不是一隻壞精靈。”
“真的嗎?”佩兒小心翼翼地看着克瑞納:“佩兒真的不是壞精靈嗎?”
“當然不是!”克瑞納重重地點頭:“我還要謝謝你呢,佩兒!如果沒有你,我肯定會手忙腳亂的把廚房弄得一團糟!我在家裡的時候就總是把廚房弄得一團糟!”
佩兒倒吸了一口冷氣:“克瑞納小主人在和佩兒說謝謝!”
克瑞納維持着真誠的笑容不變:“當然要說謝謝,今後我還要繼續請你幫忙呢!”
佩兒這才開心起來:“佩兒一定會幫助克瑞納小主人!”
“謝謝你佩兒!”克瑞納可不想再看到歇斯底裡的家養小精靈了,他們的尖叫聲能夠讓人在晚上做美夢的時候被驚醒,在做噩夢的時候陷入更深的噩夢裡去,為了自己的睡眠質量,克瑞納覺得自己應該拿出百分之百的耐心讓佩兒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做一隻快樂的小精靈!
午餐過後,克瑞納背上了自己的白色斜跨布包,這個包是艾莉娜為他精心縫制的,能塞下很多東西,包括那本用羊皮紙和匈牙利樹蜂的皮自制的煉金學徒筆記。
巴沙特依舊是過着煙杆不離手的生活,靠坐在她最喜歡的藤椅上搖搖晃晃的構思着《魔法史》的修訂和增補内容,眼角的餘光瞟到在廚房裡快樂的工作的家養小精靈輕哼了一聲:“格林德沃們好似天生就有着蠱惑人心的本事,但願你是個誠摯的人。”
克瑞納用自己那雙天藍色的無辜大眼睛看着巴沙特,等待着巴沙特的教誨,可是巴沙特隻是随口提了一句:“教育的責任,一屬于父母,二屬于老師,我隻是個負責照看你的老太婆,他們休想增加我的壓力!我已經退休了!”
“好吧,巴沙特女士。”克瑞納知道巴沙特的話裡有着弦外之音,可是他并不能控制自己什麼時候能看到過去的場景,什麼時候又能看到未來的場景,他還無法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能力,總是需要一個特殊的媒介觸發他的靈感。
克瑞納也知道巴沙特的确隻是在提醒他,這也是為他好。克瑞納也不想做一個纏着大人喋喋不休的小鬼,當大人們不肯透露一件事情的真相的時候,他們總是有自己的理由,無窮無盡的理由。但真相一般隻有兩個,他們自己也對事物本身一知半解(甚至根本不清楚原委),或者還沒有到他們認為事情可以揭露的時候。
克瑞納尊重大人們的選擇,畢竟大人們要擔憂煩心的事情太多了,但是這并不意味着他認同大人們的做法,如果被大人們隐藏起來的秘密有足夠的吸引力,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挖掘秘密的真相。
巴沙特眯着眼睛好似不在意的盯着克瑞納,似乎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又似乎隻是視線從他的身體上交錯而過,看的是窗外的風景。克瑞納不敢問巴沙特在想什麼,又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小心思,他隻想趁着現在日光正好,出去曬曬太陽。他的腦袋裡已經長滿了戈德裡克山谷的雨黴菌,再不出去感受一陣溫暖的世界,克瑞納感覺自己就要變成一隻大号的戈德裡克山谷黴斑蘑菇了。
探險是少年人的天性,可他已經被關在屋子裡整整一個星期了!
“巴沙特女士,我出門了,我會在天黑前回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打破沉默的克瑞納用一貫強大可愛的笑容扭轉了即将凝滞的空氣,既然巴沙特不喜歡之前的話題,那就當它不存在好了,現在的克瑞納隻是一個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門曬太陽,在戈德裡克山谷探險的小小少年!
巴沙特從鼻孔裡哼出了一個音節,準許了克瑞納的外出,但在克瑞納打開房門的時候,巴沙特又叫住了他:“等等!”
一頂稻草色的、還拴着一根棕色飄帶的草帽飛到了克瑞納的腦袋上,巴沙特依舊靠在自己的躺椅上:“戴好帽子!免得曬出滿臉的雀斑,我可沒法和艾莉娜交代!”
克瑞納把帽子扶正,牢牢的按在自己的腦袋上,又小又圓的秀氣小臉蛋上展露出大大的笑容:“謝謝您,巴沙特女士!”
幹燥的風吹拂在克瑞納的身上,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萬裡無雲的戈德裡克山谷總算是揭開了神秘的面紗,以更加清新歡快的青翠樣貌出現在克瑞納的眼前。克瑞納不敢去看小溪對面的那棟廢棄的鬼屋,他真怕又一次目睹默默然爆發的場景,直到今日他也忘不掉初來乍到時感受到的那股恐怖的力量。
克瑞納打了一個寒顫,好在太陽撒下的溫暖很快就驅散了他心中的恐懼。極目遠眺,克瑞納當即就決定了自己要去哪裡。第一天抵達戈德裡克山谷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廣場上的那個紀念碑有魔法的波動,他一定要好好看看那個紀念碑究竟是什麼東西?
克瑞納直奔戈德裡克山谷中心的廣場而去,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人。作為一個半巫師聚集的村落,事實上,戈德裡克山谷的鄰居們之間間隔的距離都非常遠,沒有人願意被其他人窺探到自己的秘密。如果讓巫師們像麻瓜們那麼擠的挨着做鄰居,他們一定會發瘋的!
戈德裡克山谷中央的廣場有一個做成方尖碑形狀的紀念碑,它高高的聳立着,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許許多多的名字。克瑞納并不知道紀念碑上面的名字都屬于誰,是曾經居住在這裡的居民,還是那些動亂年代的戰争中不幸犧牲的人們?
克瑞納慢慢地靠近廣場中央的紀念碑,他看到名字當中有流光閃動,他盯着流光閃動的軌迹,認出那是一個又一個如尼文的字符,每當他靠近一分,能夠形成如尼文流光的閃動就會增強一分,随着他與紀念碑的距離越來越近,流光閃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魔法的波動越來越強!
當克瑞納真正靠近的時候,紀念碑起了變化——它不再是一塊刻滿名字的方尖石碑,而是變成了三個人的雕像:一個頭發蓬亂、戴着眼鏡的男人,一個長頭發,容貌美麗善良的女人,還有一個坐在媽媽懷中的男嬰。
克瑞納看着三個人的雕像,他認得他們——帶着眼鏡頭發亂蓬蓬的男人是詹姆·波特,容貌美麗善良的年輕女人是莉莉·波特,而他們懷中的孩子就是那個大難不死的男孩,從索命咒下逃脫的奇迹——哈利·波特。那一年的《紐約精靈報》,鋪天蓋地的都是他們一家的新聞!尤其是哈利·波特!全世界的巫師在一夜之間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他消彌了籠罩在英國巫師頭頂的陰雲,他們一家都是拯救英國巫師和麻瓜于恐怖暴|政之中的英雄!伏地魔的不可饒恕咒在他面前失靈。然後,伏地魔消失了。
這一切是那麼的傳奇,又不可思議!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巫師擊敗了伏地魔!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克瑞納凝視着這一家三口的雕像,可是他的腦海裡什麼都沒有出現,這個被施展了魔法的紀念碑并沒有觸發克瑞納的靈感。但是它卻讓克瑞納想起了報紙上讀到的那些消息——哈利·波特的出生與伏地魔的消亡都是魔法界的頭等大事!
他清楚的記得報紙上的報道,他知道波特家的祖宅和墳墓都在這裡,或許他應該找找戈德裡克山谷的廢墟藏住哪裡?或者去墓地繞上一圈?帶上一束凄涼的白玫瑰?
克瑞納呆呆地凝視着波特家一家三口的雕塑,關于他們家的報道一篇又一篇的在他的腦海裡飛速的閃過,他拿出了自己的煉金學徒筆記,在扉頁上寫下“哈利·波特”的名字,然後筆記本自動翻到了相應的頁碼,羊皮紙上粘貼着克瑞納從各類報紙上減下來的新聞報道,以及評論員文章,爸爸媽媽告訴他的故事以及自己的思考。
波特一家是英勇的,也是不幸的,克瑞納看到了《紐約精靈報》裡有關于“預言”的報道。似乎那些高傲的家夥,總是會折在預言之上?克瑞納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流淌在身體内的血脈令他驕傲,可他感覺自己越來越不明白“預言”到底意味着什麼了?聽信預言的人為了反抗預言而弄死了自己,不信的預言的人在不知不覺間踏上了預言的道路。預言?究竟是恩賜還是不幸?
克瑞納隐隐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麼爸爸菲利克斯從來隻預言天氣了。盡管菲利克斯聲稱:“哦,抱歉,克爾!盡管我也是格林德沃家族的一員,但是祖先們并沒有賜給我預言的福音,我能做到的不過是比麻雞們的天氣預報準百分之一而已!”
克瑞納有些混亂,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爸爸菲利克斯的話。他一直站在紀念碑前,好似在看波特一家三口的雕塑,又好像是在發呆。克瑞納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墓碑前站了多久,忽然,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他不知道那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好像是從他的心底發出的。
那是個蒼老又嘶啞的聲音,讓克瑞納的腳底生出了一股涼意,讓雕塑投下的陰影也變得陰冷,太陽的溫度好像失效了……
“你想知道什麼……”那個聲音在問,好似是從一個漆黑不見底的洞穴裡發出的,帶着悶悶的感覺:“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什麼?克瑞納瞳光渙散的眼瞳迷茫地盯着雕塑,他不停的重複着那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問題,他想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他手裡厚厚的學徒筆記上記載的東西全都是他曾經想要知道的——可是,還不夠,他們不夠有趣,他們不是真理,甚至不是真相——他們隻是人類的妄自猜測,他們無法揭露世界的本質。
“我想……”克瑞納的聲音嗫嚅着,他慢慢地說出了自己的心底的渴望:“從一開始,萬物起源,無盡的曆史,我想要知道所有、所有被埋藏的真相!”克瑞納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在一瞬間,那原本淡淡的天藍色變得和藍寶石的幽光一樣奪目,他說出了真正的渴望:“曆史!我要知道過去一切的曆史!”
轟!這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卻一下子把克瑞納從那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恍惚狀态中驚醒,他眨了眨眼睛,波特一家的雕塑又發生了變化,或者說——四周的一切景物都發生了變化。
他被一圈又一圈比倫敦霧霾還要厚重的白灰色霧氣包裹了起來!一個穿着古典長袍頭上戴着槲寄生花環的女士,一匹高高擡起前蹄穿着戰甲的戰馬,一本厚厚的幾乎有克瑞納半個身子高的書本,他們出現在了克瑞納的眼前。
克瑞納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即使他對麻雞的雕塑發展曆史認知淺薄,也很清楚眼前的雕塑比之前波特一家的雕塑更古老,技術更高超,魔法造詣也更加深厚。克瑞納看到那原本閉着眼睛的白色石雕女士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她當然是沒有瞳孔的。女士彎下腰,槲寄生花環随着她的動作而輕輕擺動,就算他們都是用石頭雕刻而成的,可是那些葉片卻好似擁有着真實的槲寄生的生命力。
白石雕女士微微欠身彎腰,伸出纖長的手臂,在克瑞納跟前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克瑞納的心髒砰砰的不停亂跳,他知道這裡是戈德裡克山谷,藏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獨身一人的自己也能有這麼不可思議的奇遇。
克瑞納呆呆地望着那隻纖長的手臂,他知道這位古老的白石雕女士是在邀請自己,準備為自己剛才的喃喃自語做一個解答。可是……克瑞納記得,爸爸媽媽都提醒過自己“凡事皆有代價”,那麼,如此強烈的誘惑擺放在自己面前,可是代價呢?它被隐藏了嗎?它已經标好了價格嗎?自己會因為接觸未知的魔法而死掉嗎?
但是——克瑞納聽到心髒的鼓動,盡管女士背後的那一匹整裝待發的戰馬毫無動靜,但是那本厚厚的石頭書,它正散發着要命的誘惑力!
克瑞納已經聽到了自己心底的聲音——你要知道的東西都在那裡,翻開它!打開它!全知就在那裡!“全知”是什麼?克瑞納不知道,他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正的有全知的人。哪怕是鄧布利多!就算是梅林!克瑞納不相信,如果梅林真的全知,他又怎會救不了亞瑟王,隻能忍着心痛将送葬的船隻推向湖中心?如果鄧布利多全知,那又怎會安靜的坐在學校裡,靜靜地看着伏地魔的崛起?世界上沒有全知者!
可是……過去的一切,他想要挖掘的秘密……妖精文本的下落……真正的煉金術師之路?預言是什麼?格林德沃家族的曆史?戈德裡克山谷的秘密?霍格沃茨的一切?……一個又一個的渴望從克瑞納的腦海中跳了出來,他咬緊了牙齒,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伏地魔……波特一家……鄧布利多……梅林……亞瑟王……不老不死的中國人……老魔杖的制作工藝……尼可·勒梅的複活石……紐蒙迦德……魔法的本質……巫師的起源……生命——時間——亡靈——輪回……
太多了!太多了!克瑞納根本壓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是個那麼貪婪的人!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那麼,知識的代價是什麼?生命嗎?克瑞納不禁在心裡問自己,如果知道這些知識的代價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他願意嗎?
願意!這個念頭一秒都沒有猶豫的就從克瑞納的大腦裡跳了出來!盡管有些對不起千叮咛萬囑咐的爸爸媽媽,還有時時刻刻都在警告自己的姑老奶奶,可是前方的世界實在是太精彩了?他怎麼能因為現實的羁絆就錯過!
克瑞納那雙變得如藍寶石一樣動人的眼眸一下子變得十分堅定,他慢慢地伸出手,不待遲疑的放到了那白石雕女士的手上。克瑞納遵循着本能輕聲說道:“請您帶我去領略那個神奇的世界!”
秘密,未知,永遠都是最吸引人的東西。
當克瑞納的手放到女士的手上時,石雕的底座長出了巨大的藤蔓,依舊是槲寄生的模樣,可是要比現實當中的槲寄生大上數倍,它的枝幹幾乎有一個瘦弱的成年人的腰肢那麼粗!它的白色石頭葉片正快樂的舒張着,克瑞納被輕柔的卷了起來,石雕底座旁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石頭雕刻成的高背椅,克瑞納被放到了那石頭高背椅上,石雕槲寄生輕柔的纏繞着他。
槲寄生的枝條卷起那本厚厚的巨大的石雕書,将它放在了克瑞納的眼前。
石雕書的封面簡單陳舊古樸,那是一個人的剪影,或者說是虛影,他站立于遠處,立于大地之外,身影高過雲層,好似自遙遠時間的另一頭遙望着整個世界。克瑞納的耳朵裡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觸摸到了封面。
瞬間,一陣狂風卷動周圍的一切灰白色霧氣,克瑞納手下的書沒有被翻動卻自己打開了書頁,克瑞納那雙藍寶石似的眼睛立刻被其吸引。緊接着,他的視線帶着他的靈魂,然後是整個人——克瑞納跌入了書頁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