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回眸已遲》

春野櫻第二次喝白酒時，總算體會到那種能喚醒五髒六腑的青春與活力的辛辣味兒。

她張大嘴“哈”了下，舌頭酥麻麻的，好似飛入雲巅，無拘無束。荒蕪的盡頭是旭日再一次的複燃，輪回着看似短暫又周而複始的生命。正如手裡有了第一杯，自有第二杯、第三杯……

“春野……醫生！”

“您是……”

世界很大，大到春野櫻必須不遠千裡趕到川之國，才配看一眼宇智波佐助那副總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冰山尊容；世界也很小，小到她隻在居酒屋小酌的緣故，就能遇到一個看上去蠻熟悉的人。

櫻一眼認出岩隐忍者村的護額，望着眼前這位相貌周正更似曾相識的男子，努力回想着關于他的記憶。

“哈哈哈，果然被拒絕的人也不會被記住臉。”男子臉上因櫻未認出他的失落很快掃去，摸着後腦勺朗笑道：“再次介紹，我是岩崎信真，第四次忍界大戰時向你告白過哦。”

聽到他的名字，微醺的櫻還是茫然，直到他說“告白”，她猛地站起，被死去的記憶攻擊：“哦……是你呀！”

她高分貝的聲音一下子吸引店裡其他人注意，意識到自己冒冒失失，櫻讪讪地坐下，變得不自然起來：“不好意思……今晚喝多了……沒認出來……”

事實上，就算沒喝多，她也認不出來。人對自己喜歡的人有多偏愛，就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有多殘忍。所以，活該人總陷于愛而不得的折磨中。

想起那個至今都不喜歡自己的男人，櫻忽覺被愛也非幸運。她面對這位老早就被她拒絕更忘了的信真時的壓抑，和佐助對待自己的态度一樣，一定很疲憊。

一旦換位思考，就不會再自我感動她的癡情、專情、長情，原來她一直在打擾他，她真是可惡至極。

櫻想着想着不由得莞爾一笑，讓信真看得失神，仿佛回到兩年前在戰場上被她救回後，第一眼看到她溫柔的笑容，世界登時陷入一片寂靜，隻剩下自己因她的容顔盛放櫻花似的絢爛而怦然心動……

信真看她喝了不少，敷着桃花瓣的姣顔上，嵌着一對連他都能看出哀傷的淚眼，忍不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我們自信的春野醫生借酒消愁？”

櫻驚訝信真的眼力，許是因終于找到一個能看懂她的人而欣慰，她鼻尖一酸，聲音像鑰匙插入生鏽的鎖孔：“我看上去……有那麼……那麼愁麼？”

她不知道自己剛一說完，朦胧的眼前突然清晰了不少。原來是已吸飽她哀傷的淚水釋放了她的情緒，更出賣了她藏不住的愁。

信真慌了，沒想到她竟對着自己流淚。他在兜裡亂摸，幸好找到一張紙巾，伸到櫻臉上為她擦拭，又自覺不妥。櫻也反應過來，即可接過點眼角，扭過頭沒看他。

借酒消愁愁更愁，佐助說得真沒錯。酒喝得再多，終歸變成更多的淚。櫻扯起嘴角把濕透的紙巾丢一邊，直接上手抹。

信真也翻不出第二張紙巾了，男人不像女人那麼細緻。

他注視着櫻，自己的眉心也擰出愁紋：“遇到什麼傷心事了？既然你能毫無防備地對着我，流出并非為我而流的淚，能不能告訴我，也許我能……”

“謝謝，誰都幫不了我。”櫻睜大眼睛仰着頭，做了個伸懶腰姿勢。整個人好像舒展了，可身子仍緊繃。

“是不是那個人？”

“什麼？”

櫻如張開的弓“嗖的”縮回去，心是晃出重影的弦，一幀一幀的緊張，盯着已了然于胸的信真。

“人隻有遇到情傷才獨自喝悶酒，男人女人都一樣。”信真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微笑着朝櫻露出一幹二淨的杯底。

連這個陌生人都知道自己一個女孩子為何喝酒，但那個從小就認識的人死活都不知道，嘴上也隻有一味的批評、拒絕、抗拒。

櫻破涕而笑，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舉向信真：“信真君真的很敏銳。”

不料信真竟躲開她的碰杯，先握住她持酒杯的手腕，女孩肌膚白膩光滑的如玉觸感，讓他忙松開。

比起因害羞而慌張，他更像因自己抓不住這塊玉而怯懦，低頭說：“我不是敏銳，而是兩年來一直在原地等待，就像你……不也在原地等待？你當年為那個人拒絕我，現在呢？”

他邊說邊擡頭對上櫻愣怔的翠眸，發現她這次沒躲避，索性鼓起勇氣，奪走她的酒杯放一邊，輕輕抓住她潮熱的手：“如果他始終對你不回眸！這次……你可以對我回眸麼？我是認真的！櫻！”

和大多男人的手一樣，信真的手也很大很熱。

櫻呆呆地看着他用捧花的姿勢，虔誠地捧着自己的手，腦中回放的卻是第七班執行任務每當遇到危險，總是那個少年拉着她迅速躲避。

她驚喜他主動的肢體接觸，可看到他聚精會神盯着危機四伏的外面，她又自嘲這隻是情急之舉，因為他的手從來都是冰的……她到現在别說捂熱，夠都夠不着。

“信真君，謝謝你。”果然連她拒絕别人時，都是脫口而出的“謝謝你”。櫻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瞥見青年眼裡暗淡的光，下意識地補充一句：“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