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荒漠的晝夜》
宇智波佐助前往風之國砂隐忍者村的旅途的心情,像枚摔出裂紋溢出蛋清糊在表面上的雞蛋,穿過好山好水的川之國,一直往西走就是那片忍界面積最大的蠻荒之地。
簌簌的風沙粘到蛋殼上,描出裂紋的軌迹,一片蛛網的密布,仿佛再摔一下就碎了……
他不知道内心自诩強大的自己,為何陷入這種他不願承認的脆弱的心境。也許是這一路安靜得仿佛隻有他一個人,但他是從不懼怕孤獨的人。
一個人越過高山、穿過沙漠、跨過大河、經過密林……兩年來的旅途,自始至終隻有他孤身一個人、腰間一把劍、路上一剪影,他從不怕孤獨。
這一切或許是因身邊這位佐助印象中,女孩子裡最吵吵鬧鬧的春野櫻這一路太過安靜而造成的。好像他在胸口别了一朵不會說話的櫻花,安靜地聽着他的心跳、跟着他的步伐。
他若低眉俯瞰,她仍在原地依依綻放;他若視而不見,她也在原地慢慢枯萎……
“看樣子今晚隻能露宿了。”
夜晚強行穿越沙漠是非常危險的行為,佐助立在稀疏的灌木叢中,能感受到這裡半荒漠化相當嚴重,明早再走上一程,快中午就能到砂隐。
“好。”櫻颔首附和。
兩人似乎颠倒,換往常一定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她先說“佐助君,看樣子今晚隻能露宿了。”,再是佐助點頭,或以簡短的語氣詞表示同意。
櫻靜得像朵被佐助取下後擱一邊的櫻花别針,别針帶着刺頭,她連露營的位置都離佐助遠遠的,像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會紮到他;佐助在地上用豪火球之術生出的火,照着他陰晴不定的臉,他也離她遠遠的,像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會燒了她。
火堆的燃燒物不停地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火燒聲像一股距離有限的熱風,“呼呼”地能把熱浪打到離得近的佐助身上,把他被燃燒過的氣息,借着風勢傳到離得遠的櫻的鼻前。
她嗅到一股寂寞的味道,像火山爆發後,隻剩一片死寂的世界……
她老早就知道,總給自己一種隻能敬而遠之的疏離感的宇智波佐助,從來都是寂寞的。
當她十二歲在圓月下激動地說:“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啊!”,回絕她的是他“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别多管閑事!”的不耐煩,證明他甯願獨自寂寞着,也不要她為他分擔一點點兒。
簡直像一個人甯肯餓死,也不願吃你給他的食物。宇智波佐助到底有多讨厭春野櫻?不喜歡就算了,怎麼讨厭成這樣?是不是隻要她不再喜歡他,他就不會讨厭她?
櫻躺進睡袋裡背過身,本距離火光較遠的她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拉開這樣疏遠的距離,自己真的很有眼色。
雖說他也不關心她的死活和情緒,但在這個位置就算哭出聲,也不會被他發現,再被他奚落一聲無聊……
直到壓一旁的頭發被濡濕,櫻才氣惱地發現自己哭了好久。臉上先風幹的淚還沒喘口氣又被淹死,像花盆裡植物被泡爛的根。
她用手一遍遍抹着,鼻子吸溜吸溜的,暗罵自己必須忍住别發聲,不然動靜再大點兒會被發現。
櫻有時候很自作聰明,以為一個後背就能騙得了一直在遠處默默注視她,而她認定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的宇智波佐助。
佐助在睡袋裡平躺,臉一直朝着櫻的方向。這個姿勢能保證他很快隐藏他在偷偷看她,扭頭的功夫而已。
可直到他忍不住起身,脖子酸得擰不過來,他才明白自己竟把這個不舒服的姿勢保持了很久。
所以,他看了她很久很久,連她背影的每個顫抖,她拭淚的每個小動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又哭了麼?她怎麼總在哭?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佐助揉着脖子,無聲無息地來到櫻身前。她睡着了,臉上殘存的淚痕,反射出月光的痕迹,銀亮銀亮的,好像一道道潛伏在黑夜裡已鈍了的刀。
佐助伸出曾點她額頭的手指輕輕一碰,被紮得好疼好疼,十指連心,他在心疼。
青年的歎息像滴落入大海的雨,淹沒在夜色中。荒漠的深夜像冰窖,風時不時刮身上,像中了一個個手裡劍。
櫻縮在被子裡打哆嗦,佐助一直記挂她那晚突如其來的發燒,仍放心不下,繼續守她身邊。
他高大的身子正對風口,像巨石護住被風吹雨打的小花,一守又是一整夜。
天亮時他躺回自己的睡袋,合眼前是遠方的破曉,剝開夜那一層一層的衣衫。原來是薄薄的天青色的紗,朦胧煙雨的底色……
櫻醒來時佐助仍睡着,昨晚她做了個夢,深夜起風,佐助用身子擋住她,還用手擦她的淚……那是現實中她想都不敢想的佐助的溫柔,一定是夢,果然是夢。
這是櫻第一次看到佐助睡着的樣子,他警惕性太高,很難放松下來,一個令人心疼的憂郁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