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都是她淚朦胧的佐助比櫻更明白她的哀傷,昔年那些收不回的惡語相向,厭惡的、不耐煩的、冷漠的、惡毒的……腦海裡每個對春野櫻冷面相待的自己不停地回放,一巴掌一巴掌的驚濤駭浪,佐助的臉是一次次被打濕的礁石,海水鹹澀,淚是相同的味道。
“再也不會了。”佐助一真一假的兩臂再次擡了下身上的女孩,她人輕輕的,他的心沉沉的。他邁開步子,沒有用膩的“謝謝你”或“對不起”,邁開承諾的第一步……
櫻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麼被佐助背回賓館的,路上那些人或驚奇或戲谑的眼光她都看不見。她隻知道這個背着自己的男人的背很寬闊,和十二歲的小少年完全不同。
那會兒的佐助就是第七班三小隻裡個頭最高的。人很精瘦,自己站他跟前還是小一号。特别是三年後他們那次相遇……突然,他一次用千鳥、一次用苦無捅向自己的回憶如穿破皮肉的獠牙,疼入骨髓。
那時臉上是血、眼裡是血的佐助陌生又恐怖。櫻的身子猛烈一顫,手像被什麼異物紮了,倏地從他肩上彈開。
這個發生在快到賓館前的意外,讓佐助立馬察覺她隐藏在此刻柔順外表下的其他情緒。他不知道是什麼,身子前傾好抱穩她:“怎麼了?”
再親密無間的人都有不能說的話,就像媽媽春野芽吹偷偷向她抱怨爸爸春野兆懶惰如甩手掌櫃,就像爸爸悄悄向自己吐槽媽媽脾氣嚴厲。
兩口子恩愛多年都有大大小小的矛盾,自己這個女兒是紐帶是橋梁,有些話聽聽就行了,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就像她絕不能對佐助說那些極可能讓他們陷入尴尬的過往。
人貴在識趣,櫻繼續把那份腐爛在身體深處的創口遺忘。針一次次帶血穿過皮囊縫合,痛成一條彎曲的弧線,隻要角度合适,還是笑的平滑:“沒什麼呀,辛苦佐助君啦,快把我放下吧。”
春野櫻不否認,這次是畏懼他的成分遠多于心疼他。畏懼是内裡傷口的毒瘡,不能說更治不好。過去兩年了,隻要不發作,她還是健康的,沒問題的。
佐助這一路倒沒那麼乏,身上的女孩像風筝有種急于逃離的翩然。他無法再拽緊那根岌岌可危的繩,怕太用力會斷了,以放玻璃杯的力道把她放下,想觸碰她的手又因她腳步細微的瑟縮慢慢退去。
“到房裡好好休息吧。”
“好,謝謝佐助君……”
與人過分客氣總帶點兒不容靠近的疏離,宇智波佐助和春野櫻對彼此的客氣話同他們沒有多少美好的過去的數量旗鼓相當,鬧不好是隻能以虛禮維持的搖搖欲墜的關系。
現在不再把精力放仇恨上的佐助,不理解也不舒服這種膈應人的發乎情止于禮,在櫻即将關上房門時硬塞入他釀了好久,發酵着酸澀的話:“你……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這話真不像宇智波佐助能說出來的,可說話不帶撤回功能。佐助硬着頭皮,臉燒騰騰的,感覺被打了一巴掌,他自己。
“我……不太明白佐助君的意思。”櫻虛扶着門框,棱角分明地硌着她柔軟的掌心。她不習慣這樣的佐助,甚至認為自己是不是惹他生氣,才使他問出這麼不像他說的話。
情況貌似變複雜了,同樣以為自己哪裡做錯以緻櫻一副惶恐樣子的佐助,後悔自己清冷的性子總在不經意間傷了人冷了心。有些不該問的是永遠的禁忌,與其自己問,不如按照自己所想的說或做,他直來直去,最受不了拐彎抹角。
“我的意思是……”說不像自己的話好比含着清新到醒腦的牙膏沫,佐助開口時嗓子很沙啞,清了清喉嚨,别過難為情的臉:“你知道的,我的性格有時候很糟糕,可能讓你覺得很辛苦。假如你心裡有什麼不滿的,一定要及時說出來,我會注意的!我……我真的不是很懂你們女孩子……”
這話聽着聽着像一盤逐漸失靈的磁帶,可以理解為忍界戰鬥力天花闆的宇智波佐助居然“失靈”了。佐助到最後根本不敢看抿嘴偷笑的櫻,也不敢想象自己這會兒是何種丢人的模樣。
男人對女人的溫柔就是一個女人撒嬌的資本。心裡的感覺越笃定,櫻越自信,大大方方地挽住佐助的胳膊:“知道啦。嗯……佐助君還記得那天你出事前答應我什麼了?”
“哼,還記挂着紅豆甜湯呢,這麼大的人了還那麼饞嘴。我給你買,好不好?”佐助大手伸出,猶豫了一下,揉着櫻頭頂的粉發,好軟的觸感。
櫻鼓起勇氣抱住佐助,後者攬住她。那一刻,春野櫻快幸福死了,那聲壓抑許久的“佐助君是喜歡我的吧?”從齒縫裡探出渴求陽光的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