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剛做催吐的時候，胃一陣陣抽搐，确實難受得眼淚狂飙。但吐完之後好多了。雖然還是疼，但絕對沒到要哭的地步。

“不至于。”

葉尋笑了一下，跟沈陌說了謝謝，掏手機叫車。

低電量提示再次彈出，葉尋飛速打字，想着撐到上車管師傅借充電寶。下一秒，手機直接關機。葉尋忍住想摔手機的沖動，琢磨着還有什麼辦法能回去。

正犯愁，沈陌走過來說，“走吧同桌，送你回家。”

一個偷偷喜歡了自己六年的人知道自己家地址并不奇怪。

葉尋并沒有去糾結這個問題。

車子開出去段距離，葉尋聽見對方緩慢又深長地呼出口氣，輕聲說，“有天晚自習，你在樓道裡打電話。你很有耐心地告訴對方應該怎樣怎樣找去你家。我以為你是在跟年邁的長輩打電話。直到你挂電話，我才知道對方是快遞員。”

沈陌偏過頭睨他一眼，半開玩笑道，“那快遞員記沒記住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記住了。”

葉尋撲哧一聲笑起來，“他後來把别人快遞扔我家門口了。”

葉尋說着就朝對方看去，對方剛好也朝他看過來。倆人對上視線，都跟觸電似的抖了一下，然後垂下頭，壓着嘴角莫名其妙傻笑。

從KTV到葉尋家大概一小時車程。

直到司機把車停家門口，葉尋才驚覺自己的嘴角仍是上揚的狀态。

沈陌似乎一整晚都在逗他笑。而他的嘴角，也确實沒放下來過。

這讓葉尋震驚又迷惑。

直到他回到家，給手機充上電，點進那個被聊天記錄塞爆的微信群，看到徐翊楓摟着校花官宣的照片，他才猛地反應過來，他換好衣服出來沈陌為什麼用那種心疼又克制的眼神看他了。

原來沈陌以為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有了女朋友，難過得躲到衛生間裡哭。

葉尋抿着唇輕笑一下，怎麼會。

徐翊楓有女朋……

臉頰的笑容一僵，葉尋終于才清醒認知到這句話。

徐翊楓有女朋友了！

他暗戀多年準備告白的人，現在是别人的男朋友了！

葉尋就那麼空頓頓地僵站着，腦子裡突兀浮出沈陌的臉，耳朵裡嗡嗡回繞的也是沈陌的聲音。

他說，“你要想哭的話……”

他想哭嗎。

哭不出來。

難受嗎。

好像也沒太大感覺。

他隻是有種茫然若失後久久緩不過神的錯愕。

他一直以為，徐翊楓也是喜歡他的。

原來隻是錯覺。

葉尋把手機鎖屏扔床上，拿衣服去洗澡。

溫熱的水流不斷從頭頂澆下，能沖刷掉不少醉意。葉尋閉眼立在花灑下，胃疼得越來越厲害。

濺了水珠的牆壁很涼。

葉尋背抵過去靠着，兩條腿還是虛軟得一陣陣打顫。

他和徐翊楓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從他記事起，徐翊楓就每天在他身邊晃悠。

徐翊楓是個直男，他一直都很清楚。

他是什麼時候察覺到徐翊楓對他也有了那種不一樣的感覺的呢。

好像是高一那年，他在體育課上暈倒，徐翊楓把他抱去醫務室之後。

吹幹頭發躺到床上，已經快十二點。

吃過藥，胃還是很不舒服。

葉尋閉着眼，感覺今晚發生的事就跟場夢一樣荒誕又不真實。

他喜歡的人喜歡上了别人。

那個他想都不敢想的人，偷偷喜歡了他六年。

六年……

沈陌好像是高一上學期學期快過半的時候才轉來他們學校的。

在此之前，倆人毫無交集。

沈陌是在什麼時候見到他、喜歡上他的呢。

葉尋努力從記憶中搜索，卻找不出一絲沈陌存在過的痕迹。

閉着眼睛清醒實在太難受。

葉尋幹脆爬起來，把積了幾天的髒衣服丢洗衣機，把那套黑色運動服單獨拿出來，手洗。

沈陌的個人氣息很強烈。

這套衣服明明被他穿了一個晚上，那股原屬于沈陌的味道卻一直都在。

平時不管是上課寫作業、還是課間休息，沈陌隻要坐他旁邊存在感就很強。但這股強烈氣息始終以溫和的姿态停靠在他周圍，就好像他坐在一團火旁邊，他能感覺到光，能感覺到熱，但火不會移動，不會撲向他，除非取暖的人願意主動靠近。

初春的陽光薄灑在床頭，很容易就讓人生出懶散的睡意。鬧鐘第三次驚響後，葉尋終于拱開被子，露出顆毛茸茸的腦袋。

葉尋作息向來規律，很少賴床。

今天，是個意外。

穿好衣服下樓，葉尋把昨晚剩下的半瓶牛奶喝了，又啃了半塊面包，打車去學校。

今天高考模拟考。

全市聯考。

很巧。全班四十多個同學，就沈陌和他分在一個考場。

葉尋踩點進教室，烏泱泱的人堆裡，他一眼就看到坐最後排的沈陌。

沈陌眼眸深邃，皮膚很白。長相是那種特别驚豔，讓人一眼就忘不掉的英俊貴氣。那家夥不笑的時候，就是塊行走的千年寒冰，誰看凍死誰。他要笑起來，目光清洌一轉，那就是冰雪消融後第一抹春風拂面的溫柔。

而這樣的溫柔，他不知不覺體驗了一年。

葉尋朝沈陌看過去，沈陌剛好也看到他，用唇語輕輕跟他說了聲“早”。

葉尋愣了愣神，用同樣的方式回應。

考卷很快發下來。

第一堂，語文。

文字類的學科是葉尋的強項。隻是這幾天他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昨晚吞了最後兩粒藥，藥效估計撐不到考試結束。

葉尋争分奪秒寫完兩張卷子，時間差不多過半。到了最後幾十分鐘，胃反酸加重，葉尋騰出一隻手來揉胃，注意力完全不能集中，腦子裡總是不受控制冒出昨晚那個夢。

他夢見自己灌完酒後，就拿着情書去跟徐翊楓告白。

徐翊楓抱住他，偏臉朝他吻過來。

唇瓣相碰，徐翊楓的臉變成了沈陌。

他一驚，猛地睜開眼，出了一身的汗。

“某些同學。”

監考老師的話音厲聲響起，葉尋握着筆的手一抖，筆尖在試卷上勾出道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