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宮正殿,淡淡的熏香萦繞在大殿之中,夏太後守着已洗漱完畢的謝懷,冷眼觀着台下跪着的一衆太監侍女。
殿外,一具屍體靜靜停在那,一塊白布由頭蓋到尾,無聲無息。
“哀家讓你們照顧陛下,你們就是這樣子照顧的?”夏太後抑不住脾氣,勃然大怒。
夏昀崧瞧了陷在她懷中的謝懷一眼,少年雖才十四,身形卻抽條得極快,隻模樣還有些稚氣。
接過太後的話口,垂眸看着台下跪着的小太監,“你叫冬仁?”
“且把你知曉的,詳細說來。”
冬仁情不自禁地擡頭往上窺了一眼,窩在太後娘娘懷中的少年不知何時探過眼,直直同他對視。
那道眼神,極暗,極陰,像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隻有一條生路,冬仁知道。
他整個身子近乎匍匐在地上,大聲道:“回甯遠王的話,冬仁乃鐘公公的幹兒子,一年前同弟弟跟着幹爹進了紫微宮。”
“自進了紫微宮,冬仁就覺着意外,鐘公公仗着陛下年幼,不僅偷藏了禁書給陛下瞧,還親手……親手辱了陛下的聖體。”
“小的知曉陛下不願,可耐不住鐘公公仗着陛下心善,每每以此侵擾,又借此大撈錢财。”
他字斟句酌,說得隐晦又謹慎,可在座的都是人精,誰還不知曉?
夏太後怒極,“鐘丙,虧哀家如此信任你!”
夏昀崧示意長姐冷靜些,目光看向鐘丙,“你可有話說?”
鐘丙此時被侍衛強行壓着,面如死灰,他顫着聲道:“小的…..小的……無話可說。”
他若是狡辯,不禁陛下饒不過他,太後娘娘和于統領都不會放過他。
他賤命一條,若是害得宮外的親故遭難,他死不瞑目。
“上月宮中那發現的女屍是否也是你們所為?”
“……是。”
夏昀崧的話問完了,夏太後看向于統領,氣急敗壞道:“于統領,還不快把這狼心狗肺的鐘丙拉出去砍了!”
鐘丙被拉走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隻盯着在他身前跪着的冬仁,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閃過什麼,可閃得太快,他什麼都沒有抓住。
夏昀崧看向還跪着的冬仁,他似乎是怕極了,一直不敢擡頭。
“這紫微宮一衆皆照顧不力,遣散、仗責不足為奇。隻是這冬仁,知而不報,還幫着隐藏,罪也當死,”他淡淡道。
冬仁聽罷,心中一震,求生的本能讓他想擡頭為自己狡辯幾句。
可他還在押着什麼,隻低聲道:“沒照顧好陛下,是冬仁之罪。”
“小的甘願受罰。”
一場滑稽之事悄然落幕,罪魁禍首并沒有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夏太後重新選了一大批人調進紫微宮,命宮中膽敢讨論此事的人,即刻仗責。
夏昀崧入夏太後的殿内喝茶時,謝懷坐在内殿做功課,似乎是受這次事件打擊,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夏太後自知自己兒子坐了大錯之事,雖讓人處理了當責之人,但夏昀崧這總歸要說些讨好話。
畢竟她們娘倆還要倚仗甯遠王,若是謝懷在夏昀崧那兒的形象無可救藥,難保他不再護着懷兒的寶座。
劉、林兩家的嘴臉她一向知曉,從來都和夏氏不合的人,又豈會善待她夏氏女生下孩兒?
這侄兒還是跟舅舅親,再怎麼遭總有層血緣關系在這兒。夏昀崧不可能不管他們。
“我私底下好好責備了懷兒一番,禁足他兩個月,如今他正是叛逆年紀,總歸會做些錯事。”
“他已知曉錯了,我正謀劃着要不給他選位正妃,再充盈些後宮。”
男兒家總歸會遐想些自己的妻子,隻怪她日常竟沒關照到,讓那些邪祟鑽了空子。
“自打懷兒的父皇去世,這宮裡冷清許久,也該有些新鮮花朵兒進來。”
夏昀崧沒說話,心中揣摩着,聽聞她的話,搖頭道:“如今天下形勢混沌,上京好不容易才平穩下來,此時選妃,并不是個好時候。”
皇帝選妃,必定是大選,如今北方正亂着,上京這邊不處理便算了,還想着選妃?
隻怕令那些還信任着安國君主的百姓心寒。
“太後娘娘覺着宣陽如何?”
夏太後還不些不滿,在她看來,隻要上京穩了,外面那些流寇有什麼可擔憂的?
上京城外有龍武軍和神武軍鎮着,再不濟她們手中還有一半禁軍,若是他們敢鬧到上京來,盡管拿下便是。
此時聽夏昀崧提到宣陽,她不免微愣,這不是夏氏祖籍?
自打她們這一脈進京獲了陛下盛寵後,偶爾會和那邊聯系,大多是些扶持後輩的小事,她一向瞧不起。
她祖父掙下的功名,為何要讓這些庶民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