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下意識将四人安排明白。
“文玄,你和楊天邑在府軍裡呆了幾年,肯定會不少軍中急救的手段,那些難民不能再食腐屍,喝污水,不然會死更多的人。”
一旦瘟疫蔓延,除非大羅神仙派下神醫來河間,不然整個河間城都會遭難。
“哪怕讓他們去挖草根,吃樹皮,都不能再吃腐屍。”
“宋清溪,你跟着司萍,你亮出長樂王親衛的名義保護她,混在流民中,想辦法将流民組織起來。”
“切記,不要驚動城門口的人,做事盡可能隐秘些。”
“若是遇到行事詭異偷摸的人往城門口去,直接動手殺了他,找個理由機靈些。”
這個時候,一切小的失誤都有可能會導緻潰敗。
這群流民要是能組織起來,絕對是一支龐大的力量。
可笑的是叛軍号稱從草根出身,立志要除昏君、開新國,可他們的舉刀屠戮的第一個對象竟然就是同他們受着同樣磨難的流離百姓。
隻是沒有糧食和銀兩……談何組織……
柳絮死死捏禁手中的那三兩銀子,第無數次有一種挫敗感。
心中所痛恨對面掠奪的東西,竟也是自己當下最需要的。
“總之,一切小心,我們的目的始終是救世子。”
“剛才交代的,若是做不了……能将屍體處理了就行,不能讓瘟疫滋生。”
她強調道。
她不擔心文玄和楊天邑,雖然楊天邑做事沖動,但時刻都聽文玄的,她隻擔心司萍和宋清溪。
司萍做事穩重細緻,但她沒殺過人。
宋清溪雖然有王府親衛的身份,但他也沒有唬人的氣勢。
“柳隊,我知曉該怎麼做,”司萍明白她在擔憂什麼,“我們會保全好自己,一但外面事了,我們擇機進城!”
柳絮望向司萍,忽地就舒緩一笑,心像是緊繃的琴弦驟然一松。
是啊,都是她選擇帶來的人,她應該相信才是。
她看向眼中最茫然的宋清溪,他雖說自己什麼都做不好,是個軟骨頭,但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咬牙跟着,從來沒說過悔字。
“你就記住我剛才說的,記不住也沒關系,一切聽司萍的安排。”
宋清溪愣住,怔怔地看着司萍。
“你們四人以文玄和司萍為首,切記我說的話。”
“是,柳隊!”四人對視一眼,低聲鄭重道。
他們明白柳絮在操心什麼,也在擔憂什麼,無言的默契早已在來的這一路上形成。
柳絮隻留了二兩銀子,腰間綁了軟刀,将包袱中的幹糧和衣物全部留給他們。
“城中情況不明,你自己也要帶幹糧啊,”楊天邑見柳絮一股腦地把東西全塞到他懷裡。
“城中好歹還有補給,我進去再想辦法,你們在城外,糧絕之後什麼都沒有,你們留着有用。”
将一切事情交代妥當,柳絮讓宋清溪同他仔仔細細地講一遍河間城的布局,确定自己記牢後,她隻身往自己身上又抹了幾層濕泥,混入進城的隊伍中。
文玄四人遙遙看着柳絮進城的身影,知道她順利通過守門侍衛,消失在城門盡頭才收回眼。
現在隻剩下四個人,文玄低聲道:“我們四人不要離得太遠,彼此間好照應,先去城郊難民營。”
他們要現場查看難民營情況。
柳絮站在城門侍衛前,顫顫巍巍掏出二兩銀子,似乎是極其遮掩着什麼。
侍衛冷哼一聲,接過銀子就放她進去,也不管她這錢到底是從哪來的。
上面的吩咐了,隻要收了錢就行,管她偷的搶的摸的。
柳絮進門之後隻學着那些進來的難民一樣,找條小道縮進去,确定沒人關注自己後,才憑借着記憶往王府方向挪,手邊還撿了一個碎的隻剩一塊的東西,瞧着像破碗。
城中顯然被肆虐了一番,但仍有不少人活得潇灑,路上瞧見柳絮縮在一邊邊垂着腦袋走邊哀求着“行行好吧…….”
他們紛紛捂着鼻子走遠,這難民不知幾日沒有熟悉過,渾身散發着惡臭味。
隻可惜他們不敢去跟那首領說把這群人趕出去。
前兩日有個傻大頭去了,被那首領笑着請了出來,還要走了幾百兩銀子,美名其曰對他們反叛事業的支持。
又說把這群人趕出去可以,五兩銀子一人。
如今世子又在他手裡不知死活,王爺遲遲未歸,他們心中都明白——世道變了。
河間再也不是那個河間了。
長樂王在時,城中的達官顯貴們都是樂善好施的大善人,時常施粥散糧。
叛黨首領來了,他們也隻能獻财自保,誰還管那些平民?特别是一身惡臭味,不知道從哪跑來的難民。
人性善惡,複雜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