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和楊天邑帶着司萍和一小隊人同柳絮會和,見柳絮滿臉冷煞,一時之間竟不敢靠前。
柳絮将周圍的紅巾軍殺盡,腳步踉跄幾下,以劍抵在地上,勉強撐着。
劍刃上全是血,不足一刻便将那一小塊地染紅一片。
司萍擔憂地走向柳絮,喃喃道:“柳隊……”
柳絮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醒,聞言看向司萍,嗓子還有些啞,“你還好嗎?”
她目光被司萍右臂上的血口吸引住,司萍下意識捂住,臉上勉強帶上笑:“不礙事的,等會包紮一下就好。”
倒是柳隊…..
她從來沒看見過柳絮身上這麼多道血口,胳膊、後背、大腿……她都快變成一個血人了。
柳絮又掃過文玄和楊天邑,見他們倆好好的,這才安下心。
她冷靜下來,往四周探了一圈,強行讓自己不再去看歡玉。
“全力搜刮紅巾軍,能活捉活捉,不配合的,就地處決。”
“将王平屍首懸于城牆之上,七天七夜。”
“這兩月以來城中多發失蹤案,倉勇已查明,全乃乃城中人所幹,他們交由給紅巾軍,力壯的充軍,弱小的烹食。”
“将這群人全部查出來,一個都不放過。”
“剛才犧牲的那些人,記錄入冊,送其歸家。”
“其餘待王爺歸來再做商量。”
“還有世子…..世子…..我……親自去。”
柳絮提劍,卻覺得渾身乏力,身體仿佛此時才有知覺一般,四處密密麻麻地疼。
她有些……提不動劍了。
司萍和文玄上前扶住她,司萍已有些哽咽,“柳隊,你休息一會兒吧。”
柳絮搖頭,“文玄同我去便是。”
“司萍,你把歡玉姑娘和她的姐妹們送回歡顔閣,我去接回世子便回。”
司萍隻能應是。
文玄攙扶住柳絮,又喊了一隊人跟上。
柳絮掃了一眼那些人,短短幾日便有模有樣,她贊道:“你和楊天邑這次幹得不錯。”
若不是有文玄和楊天邑在外面接應,隻怕她這次殺了王平之後,隻能死在這兒。
文玄目中的擔憂一直沒散過,輕聲道:“你當時叫我們留在外面組織流民時,我便猜到你有此意。”
“我們隻有五個人,勉力一戰,或許能帶出世子。”
“但若是隻帶出了世子,棄河間城于不顧,隻怕整個河間城會失了民心。”
“若是王爺想回來以此為根據地做事,隻怕是難了。”
他們本就投靠于王爺麾下,自然事事為了王爺的大業着想。
柳絮垂眸,文玄和她想得不差,隻是…….
柳絮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歡玉的死還滞留在她腦海裡,讓她久久不能抹去。
明明她可以活的,隻要她好好躲起來。
她和歡顔樓已經做得夠多了。
在這個人人隻求自保的時候。
去往宋家的路不遠,或近或遠的地方傳來陣陣厮殺聲,可走向宋家的這條路卻格外的僻靜,隻有地上一灘又一灘的血迹。
一道急促的聲音由遠及近,是襄垣軍的人,他手中拿着一封染着血迹的信,單膝抱拳下跪。
“柳典軍,文兄弟,校尉命我來禀告,長樂王府一衆人處死王府内探後,自缢于長樂王府後門,徒留下數封血書貼于地面。”
語盡,他呈上血書。
柳絮眼中早已血紅一片,一顆豆大的眼淚從眼眶中劃過。
劉管家……
她接過血書,上邊字迹一筆一劃,寫得有些發顫。
與河間城父老鄉親書
老奴乃長樂王府管家劉松,得老王爺恩惠,進府讨活,又蒙王爺提攜,任了這王府的管家,晃晃回首,竟已五十九年有餘。王爺向來愛民如子,在河間城這些年不僅廣施錢糧,還減稅輕徭。
但時運不濟,河間城突然遭此一難,王爺此時卻南下平叛,徒留世子一人在府。王爺與王妃恩愛非凡,自王妃去後,世子便是王爺的唯一念想。劉松自私,在叛黨進城之後,隻以世子性命為重,帶着王府衆人向叛黨匪首王平弓腰,卻忽略了河間城父老鄉親們的安危,也違背老王爺的教誨,辜負王爺的信任。
幸得柳典軍冒死進城,全力謀劃,不僅保全世子,還全力誅殺黨首王平,還河間城安甯。劉松自知犯下大錯,無臉再見王爺,也無顔再見河間城的父老鄉親。劉松懦弱,隻願泉下能得老王爺一見,親自向老王爺負荊請罪,任老王爺責罰。
罪奴劉松頓首。
幾張薄薄的信紙上沾染着慢慢的血迹,血漬深深染進紙中,血濃處,依稀還有未幹透的血在陽光下流淌。
柳絮将信紙遞給文玄,死死閉上眼睛,幾息後,她大喘一口氣,“走,先去接世子,再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