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懷岸識趣離開,院中隻剩下柳絮同夏昀崧二人。
此處地偏,鳥兒偶爾鳴叫着飛過,驚落院角落裡枯黃的銀杏葉子,兩三片,似枯蝶一般在空中打着旋兒。
柳絮兀自站在夏昀崧面前,上下打量着眼前落魄落魄的夏王爺,戲谑道:“兩月不見,夏王爺怎的混得這般差,連牢飯都吃上了?”
夏昀崧無奈苦笑,知曉她如今正在氣頭上,沒接過她的話,隻道:“你怎麼來了?”
“河間城那兒定下來了?我聽聞長樂王回了河間,你是如何跑出來的?”
若是她因為他和長樂王翻臉……
夏昀崧垂眸,心中已有兩三點對策。
柳絮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隻嘲道:“有心思為我盤算,你怎麼不算算自己為何會落到這個局面,嗯?高高在上的甯遠王?”
“出不了這上京城,你就等着被甕中捉鼈吧。”
這兒可不比河間,王平幾人拖不得,這裡是小皇帝的大本營,如今又有劉家和林家在一旁虎視眈眈,誰也不希望看到夏昀崧活着。
除開初見那次,這還是柳絮第二次瞧見夏昀崧如此狼狽。
夏昀崧隻笑着,滿眼缱倦地看着面前這道嚣張的人影,任由她嘲諷。
待她說完,他才慢悠悠地沉吟道:“之前還有些傷感,如今有你陪着,倒也覺得沒那麼糟糕。”
柳絮噎住,盯了他一眼,這話是夏昀崧會說的?莫不是坐牢坐傻了。
她一把摸上夏昀崧的下颚,雙眼直直看着他的面容逐漸升溫、泛紅,這才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想撩我啊?你還早着呢。”
夏昀崧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她攬了過來,“不生氣了?”
“我在生什麼氣?有什麼值得我生氣的?”
柳絮矢口否認,轉而回答他剛才的話,“我走之前自是同王爺打了招呼,王爺心善,沒怪罪我隐瞞同你的夫妻關系,反而是給我兩個月的假,讓我過來尋你。”
她坐在夏昀崧的懷中,轉身回抱過去,衣料包裹身子瘦削不少,“這兩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柳絮猜到小皇帝肯定對夏昀崧不滿,可他為了殺夏昀崧竟然倒向林全釋那邊。
當真是不要命了。
他以為除掉了夏昀崧,林全釋會是個好人?
“你同王爺說時,身側可有其他人?”
柳絮擡頭蹙眉,“是我在問你。”
夏昀崧将她抱緊,手掌摸過她的手背,眼眸微斂。
指尖所及之處是一條粗糙凸起的疤痕,傷口新結痂,還未脫落,必定是在河間時所傷。
他伸手覆了上去,用手掌将那道傷疤裹緊,沒在多言,隻道:“總要先把你那邊的情況理清才是。”
“我相信長樂王為人不假,可他身邊群狼環繞,若是得知你同我的關系,隻怕會拿你開刀。”
長樂王如今已反,遂了北方不少人的願,可同時掀起新一輪的利益分割,跟着王爺反能得多少利益?
不跟着王爺,自立門戶,又有多少考量?
長樂王就一個獨子,要是他發生了什麼意外,他們又能跟着幹多久?
隻怕從長樂王平安回到河間開始,那幫子人徹夜沒睡過一個好覺。
長樂王定然也起了心思,準備如何收拾這幫左右動搖的人,殺雞儆猴。
阿絮這個點回來,着實不是什麼好時機。
都怪他,是他拖累了阿絮。
“我同你的關系,我同你的什麼關系?夏昀崧,這兒又沒有外人,你倒也學會像從前那般遮遮掩掩了,”柳絮笑着打趣。
剛成親時,夏昀崧總是害羞,明明平日裡阿絮阿絮的叫,那一日卻連正眼都不敢看她,隻有夜裡發瘋時,他才溫柔缱倦地捏緊她的手,看着她潮紅的臉頰,纏綿一整夜。
柳絮向來不懂那些避諱的理兒,總在村子裡大搖大擺的拉着夏昀崧的手到處跑。
帶着他去抓村外河裡的魚兒,他同她一道赤腳站在河中,看着魚兒束手無策,她則得意的将魚籠塞進他手中。
不一會兒,籠子裡便裝着好幾條魚。
可夏昀崧的目光全然不在魚籠,隻抱着魚籠傻傻站在河裡,傻笑看着前方靈活抓魚的柳絮。
柳絮一個飛躍,手指卡在魚鰓那兒,将一條還在掙紮的魚兒徑直抓了起來,高興地轉身同夏昀崧招手。
手指牽連起來的水珠灑向空中,也濺在她臉上,發絲上,濺在她那無拘無束又自由爛漫的笑聲裡。
柳絮想讓夏昀崧好好誇她,可他卻隻顧站在那兒傻樂,魚籠漏水,她方才便讓他把魚籠浮在水中,可他隻傻傻抱着。
魚籠裡的魚兒都快瞟白眼了。
她辛辛苦苦抓的魚,就這麼快被他霍霍死。
柳絮氣洶洶走向夏昀崧,手指還扣着魚鰓,兩個巴掌大的魚兒在空中劇烈掙紮擺尾,灑出無數水珠。
夏昀崧回神,方覺不妙,快速彎腰将魚籠放在水裡,看見籠中的魚兒露出青背,在水裡暢遊時才松口氣。
還活着,幸好。
柳絮一把将手中的魚扔進籠裡,濺起的水珠揚了夏昀崧一臉,她質問道:“你看什麼呢!不抓魚就算了,還抱着魚框傻樂。”
夏昀崧如實道:“看你。”
抓魚有什麼好看的?這人莫不是傻了?柳絮正想回怼。